本白色的细帆布做成布包,正面用灰色布拼了一只小猫,猫是简约的广告画风格,尾巴高高翘起,弯过来恰好做成包带。
乔云想做的帆布包,就和之前的头花一样,操作起来一点儿都不难,但胜在猫尾处的巧思,有种别样的惊喜。
这一款,真的特别适合少女。
“也太好看了!”乔巧珍拿着帆布包舍不得撒手:“你从小就喜欢玩儿缝纫机,总爱自己做东西,我以前就不该拦着你。”
乔云想叹了口气,何止小时候喜欢啊,长大后也没少摆弄。当年最遗憾的,就是放弃了自己热爱的东西。每每听见别人说“我很幸运,兴趣就是工作”的时候,总是羡慕得不要不要的。后来她自学裁剪,关注流行的时尚元素,也常看各类大秀,但毕竟没经过系统学习,始终是野路子。
不过,学过的东西沉淀在岁月里,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她现在设计成衣能力还不够,但做帆布包绝对绰绰有余。
“云想,我还没见过市面上有这种包呢。妈明天再买些细帆布,咱们做一批吧,肯定卖得好。”
乔云想笑道:“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猫猫的包我也不舍得卖,我要当书包用。”
乔巧珍心里当即一酸,女儿的书包都磨坏了,是该换一个。不过现在的学生,背个军用小书包就相当时髦了,这个小猫帆布包背出去,别人得羡慕成啥样!
她越看越喜欢,拿在手里反复摩挲。乔云想手快,说话间又裁好几块细帆布,边蹬缝纫机边说:“妈妈,你要是做头花做烦了,就按这个大小做几个帆布包放着,不用任何装饰,白板的就行。这段时间我多想一些款式,这种东西太容易模仿了,要精致出彩才能卖得上价。等我放暑假了,咱们就拿着样品去盛省。”
“去盛省?不先在春丰市来一波吗?”
乔云想笑道:“我不是说过嘛,要带你去搂满地的黄金。”
说话间,手里的两个包包已经成型,一个拼着小狗图案,一看就知道是送给肖颖的。另一个用浅杏和摩卡棕的乔其纱编上肩带,垂下来的部分打了个蝴蝶结,给妈妈跑“外勤”用。
乔巧珍稀罕得不行,美滋滋地背上照镜子,决定明天出门的时候一定迎着风骑车,让底下的带子飘啊飘的才好。
乔云想望着变得快乐的妈妈,笑眯眯地拿起书本,开始写卷子背课文做练习册。
不知不觉,三天假期结束,乔云想该回学校上课了。
肖颖这几天去了省城,回来才知道乔家的事,气得直捶桌。周二一早,她五点半就来敲门,确定房子归了乔姨才放心。
乔云想刚起床,穿着睡衣朝肖颖招了招手,然后关门换衣服去了。乔巧珍端了早饭出来,肖颖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喝粥,她左手端碗,右手夹起香喷喷的煎馒头,朝乔云想卧室大喊:“怎么还没换完?”
“咔”,门开了,乔云想慢悠悠走出来,边走边编头发。她在发顶快速扎了两个小辫,从中间掏过去,又从耳后拢发固定在脑后,再翻几下绕几下,短短几步路,她居然就把头发梳好了!
肖颖看得眼花缭乱,这头发怎么翻的?手怎么那么快?为什么我啥也没看清,恍惚间只瞧见一片残影?
九十年代,城市的清晨是伴着车铃声的。马路上汽车并不多,左右两侧挨挨挤挤,是涌动的自行车潮。
方寸和胖子就在这车流里。胖子名叫陆安,陆是六的大写,六就是顺,这名字就是顺遂平安的意思。因为两家离得近,又都是一个班的,平日里便一起上学。
陆安问:“方大侠,你真想跳级啊?不觉得有点儿冒险吗?”
方寸淡淡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也是,万一跟不上,大不了再回来呗。你现在学到哪儿了?”
“已经开始学高三课程了,打算十一月底完成,过完年就参加模拟考。”
陆安摇了摇头,“神人呐,我等望尘莫及啊!诶?前面那是谁?”他伸着头使劲儿往前瞅,“方寸你快看,前面的小美丽是谁?是咱们学校的吧?”
方寸抬头望去,胖子说的“小美丽”在车流里格外显眼。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穿着简单的白色半袖,银红的碎花裙,有精致温婉的编发,背着灰色小猫的帆布包。她背对他们,正跟骑车的人说笑。
陆安贱兮兮地笑:“整个春丰市,就没见过这么水灵的背影,喂,方寸,想不想看正脸?”
方寸不置可否,胖子猛按了几下车铃,他的铃是故意调过的,响起来都震耳朵。
前面女生转过头,看见了他们,先是一愣,然后笑开来,朝这边摆了摆手。
晨曦映在她脸上,笑容里是无法言喻的青春气息,微风吹起裙摆,摇曳着,婆娑着。方寸心里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碎裂开来,慢慢地在心间溢满。
是她,是乔云想。
胖子陆安兴奋地大笑:“看,小美丽朝我招手了。”说着,美滋滋把爪子伸到嘴边吹了个口哨。没想到带着小美丽的假小子转回头,大声朝他吼:“找打啊!”
陆安被吼得没脾气,悻悻地收回爪子,“方寸,她是哪个班的,真可爱呀。”
方寸唇角勾起,“隔壁一班的,肖颖。”
陆安使劲点头,“我记住了,哥们,谢谢了啊。”
乔云想和肖颖从后门进的教室,班里女生属她俩最高,所以坐在最后一排。这一周刚好轮到门边,夏季里后门又大开着,进去就是自己桌椅,这是一种别人无法体会的快乐。
早自习铃声响起,语文老师田莉面无表情走进教室,“上次默写咱班成绩不怎么样,有同学干脆交了白卷上来,太不像话了。乔云想!”
乔云想一脸茫然站起来,上次默写?啥时候考的啊?考了啥?那是回来之前的事儿,一点儿都不记得啊。
“你有一首古诗没写,为什么?”
乔云想更懵了,原来不是我交的白卷啊,那为啥气哼哼第一个就叫我?我没写,那肯定是当时不会啊,还要啥原因?
“你放假三天挺闲啊,该背的不背,满世界都不够你跑的!”
乔云想琢磨出来了,田老师肯定看了《民生》节目,可自己合理争取权益,跟她有啥关系?她有啥不满意?
田莉的确是有原因的,她丈夫想进工会,刚好是林洁管这事儿。她早就知晓林洁和乔云想的关系,以往都装作不知情,但现在恰好是老公调岗的关键时期,这心里难免就有了偏颇。
林洁拿了七千块钱出来,心里肯定不舒服啊,昨天都没让田莉丈夫说话,这气,甭管大小总得出一出吧?
“现在你给我背《沁园春·长沙》。”
乔云想站得直直的,声音悦耳清亮:“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一首背完,无比流畅。一班的学生都傻了,没记错的话,这是上学期的内容吧?老师怎么突然就考?关键是,乔云想为啥张嘴就会?
“《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荆轲刺秦王》。”
乔云想这几天的确忙得要命,可她买学习资料了啊,她把两学期的背诵内容都过了一遍,还背了一些英语单词呢。
田莉没难住她,就没理由训她,于是把自己给整上头了。又考了三首古诗、两篇古文、还有一篇现代文背诵。同学们惊呆了,一大早就花式背诵,什么仇什么怨?不仅有这学期的,还有上学期的,田老师疯了?
关键是,乔云想不像以前那样总低着头,她目视前方,面带微笑,完全不打怵。背得这么好,怎么感觉田老师更不高兴了呢?
田莉青着一张脸,“你明明会背,卷子上为什么不写?”
乔云想笑笑,“写卷子的时候还不会呢,就是放假这几天背的。”
田莉被噎住,小姑娘俏生生地站着,让她更生气了,“你把头发弄成那样,像个学生吗?”
乔云想也不气,温温和和地问:“哪儿不像学生了?”就是因为顾及学生身份,她都没敢太夸张呢。不过,田老师很明显是不待见自己,而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不喜欢。
这中间肯定有原因。
她不气,田莉就更气,吼出一句:“你弄成这样给谁看?”
这一声气贯长虹,整个走廊都听得见,甚至把别的班领背诵的老师都吓了一跳。
乔云想微微一笑,“田老师,我坐在最后一排,谁也看不着我。”
轰!全班大笑,热闹成一锅粥。
二班就在隔壁,方寸、陆安、赵彬、关雪雪都是这个班的。今早英语老师请假,他们都在自习,两个班挨得这么近,教室门又都四敞大开,刚好把一班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陆安悄悄对方寸说:“这谁啊?背个课文跟播音员似的?”
一会儿,他又在旁边噗嗤噗嗤地笑:“太逗了,老田要气死了。啊,方寸对不起对不起,耽误你背单词了。”
而关雪雪在座位上越听越不对劲,问旁边的人,“今天早上谁看见乔云想了?”
“我看见了!”一个每天往关雪雪座位塞零食的男生赶忙搭话。
“她头发什么样?”
男生特别耿直,“我也不知道什么样,反正可好看了。”
关雪雪气得够呛,拿起英语书,啪地往桌上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