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娘的日子宁静安详,她只想躲在杨太傅羽翼之下用心学本事,不想管杨家的暗潮涌动。
但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一日,她觉得总是窝在屋中快要发霉了,放下了书本,准备去花园子里转一转。
出了栖月阁没多久,是一处客院,这里是前任主人招待贵客用的地方,院子外头也是怪石嶙峋。
宝娘带着喜鹊在石林中穿梭,一些大石头上头还长了小草,看起来有些野趣。
主仆二人走的静悄悄,在一处极大的石头附近,宝娘停下脚步看上头的流水。这是杨家比较巧妙的一处景色,引了活水自上而下,像一处瀑布似的。
宝娘看的津津有味,还伸出手去接那小瀑布。
忽然,附近传来对话声。
“都失宠了,还这么大的架子!厨房里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她一个姨娘,整日还要东要西!一个赏钱不给,难道要我们补贴?”
“嘘,你小声一些,人家还有两个孩子呢。”
“哼,总是庶出的。”
“咱们不过是个下人,管那么多作甚。”
“我就是气不过,嬷嬷好歹是太太身边的第一人,如今独子居然被打发去种田了。哼,这隔了肚皮,就是两条心,沾了太太这么多年的光,却是个白眼狼,呸!”
“别说了,你还没死心呢,嬷嬷又看不上你,还不如早些配个合适的,难道你想去种田?”
“……”
宝娘的双手仍旧伸着,瀑布的水透过指缝往下流,她听懂了这两个丫头的意思。
犹豫了片刻,宝娘收回手,从石头后面走了出去。
两个丫头看见了,立刻吓得跪下磕头,“见过二娘子。”
宝娘问,“是哪个想给秦嬷嬷做儿媳妇?”
说宝娘坏话的那个吓得直发抖。
宝娘笑了,“你跟我来。”
那个丫头战战兢兢从地上爬了起来,顿时后悔不跌。
喜鹊拉过那个丫头,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什么东西,你也配编排主子。”
三人一起到了正院,宝娘不理院里人的请安声,径直去了正房,给莫氏行个礼,“见过太太。”
莫氏知道宝娘最近和她儿子天天一起读书吃饭,且宝娘深得杨太傅喜爱,她怕自己得罪了宝娘连累儿子,调整了一下心态,笑着指着旁边的位置,让宝娘坐下。
宝娘笑着和莫氏拉家常,“太太近来身子好不好?我和弟弟每日读书忙碌,来的也少了。昨儿晚饭那道菜我们都觉得不错,阿爹就让人送来了一份,也不知太太喜欢不喜欢。”
莫氏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喜欢。
宝娘又继续叨叨,“弟弟这些日子每日读书都读到很晚,还说也要考个状元回来,太太以后有福气了。”
莫氏十几天没见到儿子了,听的如痴如醉,竟然也觉得宝娘倒是乖巧,知道照顾弟弟。
说了半天杨玉昆,宝娘话锋一转,“太太不知道,才刚我在路上呢,听见有个丫头跟人说悄悄话。听那意思,竟然想给秦嬷嬷做儿媳妇。这丫头长的不错,年纪也合适,我听说秦嬷嬷的儿子不是受了伤,这丫头这样心诚,太太不如成全了她?”
莫氏被说愣了,旁边的秦嬷嬷抬起了头,外头那丫头立刻噗通跪倒在门口,“二娘子,奴婢错了,求二娘子开恩。”
宝娘笑了,“你喜欢秦嬷嬷的儿子,这又没有错。君子成人之美,我这是仿古人之风呢。”
秦嬷嬷一看那丫头,顿时气得要死。这丫头在厨房里当差,好吃懒做,还有些水性风流,以前她儿子在外院做小管事,她经常找机会勾搭。如今她儿子刚被撵到庄子上了,她立刻调转头去勾搭莫大管事的儿子。她就算让儿子打光棍,也不要这样的儿媳妇。
秦嬷嬷皮笑肉不笑,“多谢二娘子关心,老奴的儿子如今在庄子上种田,又断了腿,如何能配得上家里的丫头。”
宝娘根本不看她,“太太觉得怎么样?他才受了伤,给他配个忠贞的媳妇,也就能安生过日子了。”
莫氏心里忖度,这丫头必定是得罪了宝娘,有可能还拉上了秦嬷嬷。
还不等莫氏表态,宝娘起身,“太太,我要去准备晚上的功课了。弟弟说喜欢吃我做的春卷,我还得去厨房看看。过两日就让这丫头去庄子上,我送他们一份贺礼。太□□坐,我先去了。”
宝娘挑衅地看了一眼秦嬷嬷,转身走了。
秦嬷嬷气得身上直打颤,拉着莫氏的袖子哭,“太太,太太您看呀,她如今连老奴都敢欺负了。谁给她的胆子!”
莫氏想到宝娘临走前提及杨玉昆,内心犹豫了。秦嬷嬷虽然在她心里有些份量,秦嬷嬷的儿子对莫氏来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路上,喜鹊高兴地和宝娘说话,“二娘子真聪明,这丫头是府里出了名的墙头草,把她配给秦嬷嬷的儿子,真是绝配。她心里愤恨,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折腾那个死瘸子呢。”
死瘸子是喜鹊对秦嬷嬷儿子的独有称呼。
宝娘也不去花园子了,欢快地往厨房去。她要做春卷吃,杨玉昆喜欢不喜欢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喜欢,杨家父子这方面都非常纵容她。
杨太傅晚上回来后,一盏茶的功夫就知道了这事儿,只笑了笑。
宝娘做了一盘子的春卷,有十几个呢,个头小巧,里头加了韭菜、煎鸡蛋,还带了些肉末。
这种家常的吃法,深得杨太傅的喜欢。
杨玉昆一进门就笑,“二姐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宝娘用筷子夹了一个春卷,塞进杨玉昆嘴里,“今儿我去看了太太,太太说她好的很,让你好生读书。”
杨太傅面色毫无波澜,杨玉昆点头,“明儿休沐,我也去看看阿娘。”
杨太傅带着儿女吃了夜饭,又辅导了一会儿他们的功课,然后打发他们走了,自己在书房中处理公事。
杨太傅看着手里的几份手札,沉默不语。
江南盐场越发混乱了,私盐猖獗,盐税猛跌。圣上一连派了三个钦差过去,死了一个,伤了一个,最后一个无功而返。
景仁帝气得摔了茶盏,让众人一人写个折子呈上去。
宝娘回去后很高兴,这秦婆子就跟块牛皮糖一样,致力于和宝娘作对。泼她一脸茶水没用,撸了她儿子的差事也没用,把她儿子腿断了也没用,还是孜孜不倦地想打压宝娘。
宝娘真佩服莫氏,能有个这样忠心的奴仆。
宝娘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凑巧还是有心人设计,她觉得将错就错挺好的。把这个水性杨花的丫头强行配给秦嬷嬷的儿子,哼,你不是给那个死瘸子打抱不平嘛,你就去给他做老婆吧。
至于秦嬷嬷,宝娘觉得给莫氏留个这样的猪队友也挺不错的。
刘嬷嬷知道了之后跟着笑,“这丫头这回如愿了,二娘子真是干了件大好事。”
宝娘哈哈笑了,“嬷嬷你也促狭了。”
过两日,莫大管事亲自让人把那丫头带走了,还往正院给秦嬷嬷送了份贺礼。
宝娘凑热闹,也给秦嬷嬷送了份贺礼。秦嬷嬷气得咬牙切齿,可莫大管事要带人,别说秦嬷嬷了,莫氏也无可奈何,她只得给了秦嬷嬷一些赏赐,给她放了假,让她去庄子上操办儿子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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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