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希一向预感灵敏,还是幼崽时就被雌父戏称为“远古龙般的原始直觉”。
他在空荡荡的门厅里驻足静立了片刻,一丝古怪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当即加快脚步,沿着门廊转到庭院,果然看见陆家族虫们都在此处聚集。
蒙希敏锐地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些怪异,那些熟悉的面孔此刻神情不同往日,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使这个欢乐的夜晚被迫中断。
——而且这件事还与他本虫有关。
一只与他相熟的雌虫避开了蒙希的目光,假装没有读懂对方的探询。
亚雌心里暗恨,表面却笑了下,在众多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半蹲下来,摸着一只小雄虫的头亲切温柔地问道:“小愉,你怎么不开心啦。”
小雄虫被他搂在怀里,不太自在地揉了揉眼,委屈巴巴地仰头回答他的问题:“刚才小叔叔在给大家看星网上的新闻,陆凌伯父很生气。”
幼崽年纪太小,不明白在场的气氛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模仿成年虫的口吻和情绪。
他一本正经地学着某位长辈的口气问道:“你害了陆怀堂哥,还要害s级雄虫,以后会不会也给小愉吃药呀?”
蒙希的表情一片空白,他的手无意识掐住了幼崽细嫩的小臂,被紧紧揽在身前的小雄虫有些痛,揉着眼睛哭了起来。
亚雌仿佛突然被哭声惊醒了似的,连忙放开了那只幼崽,站起身来。
一只雌虫侍者从旁侧走上前搀扶脸色苍白的雌君,蒙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第一时间搜寻着自己的雄主。
能源灯的暖黄光晕照亮了亚雌白皙柔美的面容,他的视线穿过窃窃私语的陆家族虫们,与不远处的陆凌目光相对。
金发碧眼的雄虫一双修长的腿慵懒地搭在脚凳上,面前悬浮着一块光屏,身边站着几只战战兢兢的旁系晚辈。
陆凌与他对视了一瞬,从精致的座椅中起身,将手中的空酒杯放在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平淡地说道:“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
他的终端没有开启隐私模式,在场诸虫都能看见星网首页漂浮着的雌君照片,下方一行十分耸动的标题:
【惊爆!陆凌雌君虐待雄子、违禁制药,s级雄虫已提出诉讼】
自从宴会上某位不懂事的晚辈惊叫着说出“家主雌君上头条了”,在场的气氛就十分尴尬。
陆凌平日积威甚重,又是出了名的爱惜颜面,那位晚辈的雌父恨不得抓着雄子的头发对家主道歉,其他家虫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一心想要早点结束这场宴饮。
现在被星网点名的当事者也出现了,庭院中的气氛更加尴尬,唯有作为目光焦点的陆凌神情十分自然,甚至还与身旁的陆决玩笑了几句,提醒他早些休息。
侍者们带领着前来赴宴的陆家族虫纷纷离去,陆凌关闭终端,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雌君:“要我为你播报最新消息吗?”
蒙希摇了摇头,他与雄虫相伴数年,早就看出对方此刻正压抑着怒火,十分聪明地放下了矜贵优雅的架子,柔柔地示弱道:“雄主,小忱毕竟是您的雄子,他恨的是我,却不该连累您的名誉受损。”
亚雌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十分坚定地表明态度:“我会与他交涉,争取让他撤销诉讼。”
陆凌抱臂站着,挑眉问道:“他恨你?那他会听你的吗?”
蒙希十分决然地说:“为了维护您的名誉,我在所不惜,明天就会让这条消息在首页消失。”
他瞥了一眼雄虫的脸色,大着胆子说道:“至于小忱……我想年轻虫总是容易受蒙骗,这件事背后也许还有景尧元帅的影子呢。”
提起景尧,陆凌脸色阴沉下来,他冷笑一声,拇指摩挲着手杖上镶嵌的暗红矿石,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雌君:“蒙希,你比我想象的要大胆。”
雄虫碧绿的眼中满是冷意:“别说陆忱现在是s级,他进化前再废物也是我亲生的雄子,就算我不在乎他的死活,谁允许你残害陆家的雄虫?”
他说出这番话时毫不心虚,仿佛果真是个疼爱幼崽的家主,跪在地上的亚雌却在心里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
陆凌对进化当晚的事有所了解,但他以为蒙希只是要为陆忱安排一位雌侍,而这一举动正合他意,能更加方便地监控行事越发乖张的雄子。
他虽然不喜爱陆忱,却绝无让对方彻底残废的念头,谁知蒙希竟越俎代庖,瞒着他这位家主,随意地处置起陆家雄虫,无异于在外虫面前打自己的脸。
陆家几代家主都为声名牵绊,陆凌对颜面、名誉的爱重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雌君,心里涌起一阵厌烦。
“我会解决这件事,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家里,不许外出。”雄虫冷冷地吩咐道。
蒙希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雄主!我愿意为您分忧,或许我雄父也能尽一份力。”
陆凌的两任雌君都是军部高级将领家的雌性,他一向对景尧和蒙肖的行事风格十分不喜,蒙希此刻太过急切,忍不住搬出雄父的名头敲打雄主,更加戳中了对方的愤怒之处。
陆凌怒极反笑,手杖末尾抵上了亚雌柔弱的咽喉,迫使对方哀哀地抬起头来。
“我会跟蒙上将谈谈的,但不是最近。”
说罢,他没有去搀扶跪在原地的雌君,独自离开了。
造型华丽的能源灯将暖黄的光晕落在亚雌身上,他垂着头,半张脸隐没在暗影里,半晌才强撑着酸软的膝盖站起身来,四下望了望,在空荡的庭院里含泪拨通了雌父的通讯。
叶泽恢复入职后,陆忱留守在家继续学习考核的必修书目。
他接到陆凌的讯息时毫不意外,只是有些意外对方竟如此沉不住气,一大清早就发来长篇大论数落他的不是。
谁说渣男就没有真爱了?他倒是觉得陆凌很在意蒙希,才会连夜撰文逼迫自己撤诉。
陆忱心态十分平稳,权当根本没接到这封通讯,直到大半天后陆凌气急败坏地打来视频邀请,才施施然按下了接通键。
上次见面时陆忱还是只五头身小雄虫,仰仗雄父为自己出具文件,否则无法完成报名,此刻双方的地位竟微妙地发生了置换,他平静地坐在桌前,像面对陌生虫一样,再普通不过地开口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陆凌只恨不能冲出屏幕把这个逆子当场咬死,他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看到你接收了那份文件,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陆忱笑了下:“您是说那份打包好的《监护虫须知》和报名许可吗?”
陆凌压抑着火气,冷冷地说道:“没错,你要迁移户籍,我也通过了申请。”
雄虫脸色阴沉,白皙的十指在胸前交叉:“我做出了让步,你的呢?”
刚刚成年的s级雄虫对他毫无畏惧,语气里甚至带了点淡淡的嘲讽:“我以为那些都是您作为雄父应该做的——这也能算作让步吗?”
陆凌闭了闭眼,心里更气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的蒙希:如果不是亚雌自作主张,他怎么会被迫向自己的雄子低头?
他忽然有些疲倦,懒得再跟陆忱言语交锋,直截了当地说道:“取消诉讼请求,我会为你安排去中央研究院的入学名额。”
“我知道你在布鲁克林没受到很好的教育,央研院的考试难度很大,你执迷不悟到想为过去的仇恨放弃前途吗?”雄虫循循善诱,自以为说中了雄子心中的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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