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楼下的旅客不时进出,大多都是h&f杂志社的员工,这个时间点尚早,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完成,没人敢提前收工。
度假村的夜景很美,这里主打江南水乡特色,客栈外就是一条灯火通明的曲折长街,街道两侧是一排排仿古小楼,雅致的灯笼挂在屋檐下,由近及远,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一边是观景台,还有一座恢宏大气的高塔,紧挨着的就是一处湿地公园。夜色撩人,好些游客都成群结队地往高塔那里挤,也有一些人结伴游街,随便买点纪念品或吃食。
人群喧嚣,熙熙攘攘。
二楼房间里能清楚地听到吵嚷不绝的声音,没完没了的,屋中的清净与外头的热闹对比鲜明,身处其中亦有种隔绝一切的感觉,好似完全脱离出来了。
文宁抬起头,由下往上瞧着青禾,伸手拂开她垂落的头发,凑上去在她唇角挨了挨,说:“不烦。”
光线太暗了,以至于此刻面对面看着这人,青禾却瞧不清她眼眸里的沉沉深意。窗户大开,偶尔有风吹进来,凉悠悠的,青禾嘴角稍扬,最后还是先低下头。
两人难得正经接吻一次,不过终归没有太放肆。
晚点还有事,都还得出去。
她俩很少时候会像现在这样,氛围到位,心里的念想作祟,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情不自禁就对上了。
兴许是青禾没志气,听不得文宁说的话,被哄一哄骨头就软了,一下子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之前还在厌烦对方,现今就搂着文宁亲,热切到过火。
文宁随着她闹腾,亲完,忽而将她抱起来。
她低低啊呀了一声,笑了笑,一勾手就把文宁压到床头那里抵住,不讲分寸地乱折腾。
文宁让着她,任她造次。
青禾老是喜欢揉文宁的头发,手上的小动作就停不下来,她往对方胸口拱拱,让文宁把自己搂得更紧些,然后小声地问:“你今天干嘛这么好,不太正常。”
文宁说:“今晚我留这儿,跟你一起。”
避而不答她的问题,好似没听见。
青禾不太在意这个,满不在乎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文宁往上推了推浴巾,指尖在风信子纹身上碰碰,转而问:“什么时候纹的?”
青禾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明白在问什么,她不由自主也摸摸自己的纹身,摸索着攥住文宁的手指,不让再触碰,回想了片刻,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十几岁吧,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找朋友做的,不要钱,免费给人练手。”
当年还小,什么都不懂,在地下音乐圈混久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成天没正形,傻不拉叽地跟在别人后面赶新潮,生怕落伍。那时候太疯了,不会辨别好坏是非,除了违法乱纪的事没胆子干,其它坏毛病没少落下,风信子就是那时候纹的,撩开衣服往椅子上一躺,咬紧牙忍住痛,一道刺青就有了,深深烙进了皮肤里。
十来岁那会儿没心眼,为了有个纹身再疼都值得,美不美丑不丑都没在意过,得亏朋友技术过硬,不然毁皮可就惨了。
青禾几乎不跟文宁提及早些年的混事,无意义的过往,说起来也没劲儿,她不想多聊,便含糊不清地搪塞过去。
文宁自觉不深问,轻抚着风信子颓丧耷垂的叶子,温暖的指腹再顺延歪扭的茎往下。知晓青禾藏着别的话没说出来,有什么在隐瞒,她垂了垂眼,视线落到青禾右手的臂环上。
法语纹身十分潦草,字迹松散无形,透露出一股子疲态。
这句话是青禾自己手写的,细细辨认,勉强能认出部分字符。法语纹身同样出自朋友之手,但纹身技术比之以前已经娴熟了许多,臂环的线条流畅,像是长在了手臂上,又飒又好看。
“这个呢?”文宁问。
“认识你之前,”青禾如实说,“纪念二十岁。”
文宁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试着用法语把这段字符串联起来,柔声说:“la libertééternelle 。”
「la libertééternelle 」
——永远的自由。
青禾揉揉这人的手指,在她掌心里摸着,好似消停不下来。
“生日那天看了一部电影,然后晚上就做了这个纹身,比较冲动,第二天后悔都来不及了。”她眉眼微弯,稍稍抬起右臂,“不过还是挺好看的,再过几天又不后悔了。”
文宁反过来捉住她的手,不让乱动,“什么电影?”
“《海上钢琴师》。”青禾说。
“我以前也看过,”文宁回道,“应该读大学的时候,当时比你大一点。”
“很出名的电影。”
“嗯。”
“你跟谁一起看的?”青禾蓦地问道。
“我自己。”文宁说。
她莞尔,“我也是。半夜在宿舍里,蒙着被子一个人戴着耳机看,熬到两三点才睡觉。”
两人开始闲聊,说着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她俩之前从来不会谈及这些,没必要,亦不重要,平时的言语交流很少,更多时候都是在亲密当中度过,谁都没想过要越过横亘在中间的那条线,进入对方的圈子。眼下终于有所不同,不经意的几句话,无形之中打破了原有的束缚。
夜黑之后关上房门,只摁亮一盏筒灯,相互搂抱着纯聊天,这样的行径未免太陌生了,柔软而亲密,好似在真真正正地谈感情,她俩就像是恋人,情人。
青禾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提到这些,跟文宁讲起无趣的往事,她也有点乱,摸不准自个儿的心思。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无端端怔神片刻,大抵是有所触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文宁的脸。
文宁没动,眼皮子半合,安静地望着她。
灯光映在青禾眼眸里,将角落里的隐秘都照亮,让藏在深处的东西都无处遁形。
楼下的街道依然喧闹,人声时起时落,外面的光鲜灿烂衬得房间里更加昏沉朦胧。她俩方才还在一言一语地聊着,现在都无话了。
青禾的指尖动了下,轻缓地抚过文宁的脖子,在喉咙那里碰碰,不一会儿又往上,再摸向这人的脸。
文宁耐着性子,在这时稍稍一侧,将半边脸都落到她手心里,甘愿进入她的掌控。
青禾下意识蜷缩起指尖,想要避开,可没来得及,在碰到对方的一刹那,她霎时止住了要躲开的举动,仍是将手抚在这人脸上,到底没忍心放下。
“不要动,”她低声说,用拇指在这人脸侧刮擦了一下,“别动……”
文宁温和说:“没动。”
两个人的声音都极轻极低,仿佛呢喃。
青禾一时空白,整个人绷得很紧,情绪也绷紧了。本来她是十分平静的,眼下却不受控制,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来。
明明早先还有过更亲昵的行为,比当下要过分百倍,要直白千倍,却有哪里不太一样,时机不对,或是经历有差别,青禾说不上来,只感觉有什么在身体里翻腾,都快将理智吞没。
她错开了视线,不再与文宁对视,不继续看着对方的眼睛。
文宁的眸光太深了,像是随时都能把人看个透彻,要把最底处的心事都拉扯出来。
青禾不喜欢这样,她再靠近些,差一指的距离就能与下方的人面贴面。她在文宁嘴角磨按了下,低语:“别一直看着我……”
灯光照射过来,在她俩周身染上一层薄薄的氤氲,这般亲近的姿态相对,连另一个人耳廓上细浅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时间仿若静止了,要不是外头接连不断的闹声,房间里都快按下暂停键。
文宁抓住了青禾的手腕,少有的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
青禾不应。
她蒙住了这人的眼睛,把手放上去。
“你别叫我,不准喊。”
一贯的强势作风,这种时候都还做出表面强硬的架势,她就是这个德行。
但面前的文宁与以往不同,不顺着青禾,也没有出声,而是往后面仰了些。
青禾没能反应过来,直至感受到手心里的暖热濡湿。
一个小心的,顺势而为的触碰。
带着不知名的意味,湿润而猝不及防。
从青禾的角度,她只看到了对方瘦削的下巴,紧随其后的就是倏地被烫了一下,她愣了愣,立马拿开了手。
文宁这回不让躲了,将她两只手都捉住,分别压在两侧。
青禾挣扎,可没使劲儿,“做什么你……”
文宁说:“不做什么。”
接着一下箍住了她的腰背。
天气还真是应景,窗外的风眨眼间骤起,呜呼直刮。客栈的窗户是老式的双开式推窗,窗户没上插销,猛地被吹得吱呀作响,再砰地重重闭合。
筒灯被关掉,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之中,不见半点亮色。
青禾挣动了半分钟,别扭地较劲,等没力气了,终还是直挺挺躺着。
文宁噙住了她的唇。
夜色在蔓延,别样的感受在叫嚣,满屋子的寂寥将要被打破。
只有门外的喊声不合时宜。
——“青秘书。”
是那个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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