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唐询面面相觑。
唐询先笑了,把纸巾递给她,“没事吧?”
钟情有些尴尬,“对不起,我吐晕了。”
唐询摇头,倒是没说什么。
钟情在路边站着吹风,他们已经在镇子口,清风拂面,她想起自己脱口而出的谢南亭,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儿。
太久了。
久到习惯都要变成身体一部分。
钟情头发已经全乱掉,蹭得毛毛躁躁的,她伸手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回头和唐询说话:“我好了,咱们走吧。”
唐询点头,还是扶着她胳膊。车停在路边,二人步行进入小镇。这小镇规模不大,唐询轻车熟路,带着钟情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门口围着一圈土墙,有两个中年人出来。他们认识唐询,态度十分热络:“唐先生,你来了!”
唐询和他们握手,被迎进屋里。钟情脸色苍白,情况很不好。
那太太看她一眼,有些心疼,“哎哟,这小姑娘,这脸白的。”
唐询看她一眼,介绍说:“这是我助手,和我一起来的。她晕车,你带她去房里休息吧。”
中年妇人当即点头,扶着钟情上去去了隔壁房间。房间里收拾过,很整洁,不过只有一张床,显然是没料到钟情这不速之客。
妇人解释:“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们还以为只有唐先生一个人呢。你先睡着休息,我再去给他收拾一张床。”
钟情精气神已经很差,勉强点头,“谢谢。”
她连衣服都没力气脱,窝进被子里。被子上有一股陈旧的味道,显然是刚从衣柜里找出来的。但这种味道莫名让人有安全感。
钟情闻着这味道,沉沉睡去。
*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谢南亭和自己。
“谢南亭!别!你别打了!”钟茗拉都拉不住谢南亭。
谢南亭手上全是血,那些血来自于他按着的那颗头。
“我问你,钟情呢?”谢南亭双眼猩红,一股狠劲儿。
那人不说话,谢南亭按着他的头又重重砸在墙上,血肉模糊。
“我他妈问你话呢?”谢南亭咬牙切齿,动作都因为身体太紧绷而颤抖。
认识谢南亭二十几年,钟茗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他都被吓到,何况周边站着那群人。
众人愣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么下去肯定不行,会出人命的。
众人都上来劝架,把他们俩分开。
谢南亭死死地拽着那个人的衣领,“我再问你一遍,钟情呢?”声音歇斯底里到发哑。
那人满头满脸都是血,牙也掉了一颗,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喃喃吐出两个字:“后面……废弃厂房。”
谢南亭一下把人扔了,拔腿就跑。钟茗看了眼那个人,又看谢南亭,一时不知道如何抉择。
想了想,还是去追谢南亭。
这个样子的谢南亭,他不敢想要闹出什么事。
钟茗在身后追他,“谢南亭!”
但追不上,他跑得像一阵风,眨眼间便远了。
废弃厂房占地很大,谢南亭叫钟情的名字:“圆圆,你在哪儿?”
谢南亭也觉得自己疯了,他一脚踹开那扇铁门,终于看见钟情靠在墙角。
他欣喜若狂,朝她奔过去,“圆圆。”
他太激动了,那种满心满眼的惶恐不安被这一眼缓解,甚至于忘记了查看周边的危险。
谢南亭才走到一半,被人用身后敲了一棍子。
闷响一声,钟情看得心惊肉跳,瞳孔一缩,“谢南亭。”
谢南亭愣了一下,而后反手夺过那根铁棍,一下敲在那人膝盖上。那个人噗通跪下,惊叫起来。
他握紧那根棍子,眼睛瞪着,似乎还想要做什么。
钟情看着他,出声叫他名字:“谢南亭。”
她一出声,就忍不住哭腔,吸了吸鼻子。
谢南亭闭上眼,吞咽一声,将铁棍扔在地上,清脆的一声。
他转身奔向钟情,替她解绑,将她揽入怀中,用了十一分的力气。
“圆圆。”他喃喃叫她名字,埋入她发间。
“我们回家。”他这么说着,打横抱起钟情出去。
钟情眼泪落下来,“你流血了。”
谢南亭笑了声,“没关系,回家再说。”
钟茗追上来的时候,只看见谢南亭抱着钟情出来。谢南亭冷冷扫一眼他,钟茗本要上前,自觉理亏,又退了一步。
“没事吧?”钟茗问。
谢南亭沉默不语,钟情只好回答他:“没事。”
*
钟情睁开眼,觉得自己眼角湿润。她撑死身,头已经不晕。唐询搬了一个塑料凳子,坐在旁边看手机。
他没抬头:“你似乎做了个噩梦。”
钟情抬手,摸到自己一脸的眼泪。她笨拙地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干净眼泪。
“其实是一场好梦。”
唐询不置可否,抬头看她:“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晚,明天继续出发,由老杨带我们去村子里。”
“嗯。”钟情应了声,从老式的窗户玻璃看见外面的夕阳。
那个梦,梦里她二十岁,大学二年级,念的是中文专业。谢南亭那时候二十二,临近大学毕业,已经在谢家公司立足。他越来越忙,但仍然常常来看她。
谢南亭女友仍旧换得勤快,但仍来接送她上学。
那一次,应该可以用意外来形容。
钟情在学校小有名气,有好的,有坏的,统一来看,坏的更多一点。无非是被包养,金丝雀之类,更难听一点,破鞋什么的。
钟情并不放在心里。世人多爱捕风捉影,看影成山。
那天她在学校开会,比平时晚回去一点。谢南亭恰好没空,拜托钟茗送她回家。
钟情和钟茗并不熟悉,钟茗那天又恰好接送了他的小女朋友,他的小女朋友临时起意,说要去看电影。
钟情善解人意,“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
钟茗也没放在心上,真让她自己回去。
哪晓得真出了事,钟情被学校一伙人带走。
谢南亭那天忙到很晚,快凌晨才回家。他心绪不宁,回家一看,钟情居然没回来。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谢南亭一下子觉得不对劲。
所幸最后也没出什么事。
只不过,当时那些人伤得有些严重,威胁要告他。
事情闹得很大,谢南亭被他爸骂得狗血淋头,连带着他妈也各种斥责。
“你看看你,你这么做,那个贱人不就压了一头了。”
“你看她耀武扬威的样子!我对你真失望,谢南亭。”
谢母这么说,那是钟情第一次看见谢南亭的妈妈这么狰狞,从前她一直是温柔而又知性的一个人。
钟情对此不知所措,谢南亭还和她开玩笑,“圆圆,谢济源刚才生气的样子,好像一只王八。”
哦,还有那天谢南亭带她回泷沙公馆。钟情劝说他去医院,他不肯去。最后拗不过,妥协,找了个医生来,直接在家里缝的针。
钟情现在都记得,她当时没忍住哭了,谢南亭却笑。
“剃了头发之后,好丑。”谢南亭说。
钟情破涕为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天夜里,他们在沙发上做。
钟情顾忌他的伤,不太想答应。
谢南亭说,他伤的是上面的头,又不是下面的。
钟情无语,锤了他一拳。
最后抓着他的手指,感受到他的热切与急迫,和一种陌生的凶狠。
钟情最后睡过去的时候,他还没停。她的手被他紧紧抓着。
到第二天睡醒,他们仍旧牵着手。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谢南亭要牵着她的手睡觉。
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何尝不是一个美梦呢?
钟情看着夕阳红透半边天,感慨:“你看,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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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