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桑对面的女孩就是齐萱,通常不太有人记得她真实姓名,七四楼的人都叫她白子。
白子人如其名,肌肤毫无血色,呈现病态死白。
解谜的三分鐘开始,宿桑盯着那题,怎么也凑不出四位数解答。他叹了口气,索性朝舞台另角的白子招呼:「白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笑一个?」
白子:「⋯⋯」
宿桑感觉变成锈的白子似乎比较友善,这个小时候的白子只赏了他一个白眼,笑都不笑。
在宿桑看来,白子大约就是普通智商,三分鐘快到时才解开铁箱。看着白子手上长刀,宿桑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空手夺白刃的身手。
若是程易和来的话大概是轻轻松松,但他的话⋯⋯
说实话,宿桑不太确定自己身手如何。他在画里有渐渐想起以前的一些片段,不过关于打架的记忆很少。以他刚从楼里醒来时和锈过手的状态判断,或许他身体素质不差,但宿桑并不想在这里试验。
「白姑娘,你看我们都稍微放点水,磨过这五分鐘怎么样?」宿桑提出建议。
白子压根儿没回应他,三分鐘一到,这姑娘就面无表情持刀朝宿桑衝来。宿桑佔着自己脚长,体力又稍稍比女生好,就这样和白子在台上兜起圈子。
非常不要脸,台下嘘声一片。
但宿桑才不在乎。画中世界死亡等同现实世界死亡,他可还记着。
「宿桑在干嘛?」程易和早将在台上的狠戾收拾得乾乾净净,这位邻家大哥哥现在头很痛,边替自己包扎边摇头:「这样行刑人会看不下去的。」
「齐萱没有她妹妹厉害。」向鱼已经哭完了,现在坐在程易和身边,「应该不用担心。」
但在台上的宿桑才不这么想。天知道他现在会在这东闪西闪,完全没什么特别原因,就只是他不想被砍而已。若两人都空手他肯定能赢,但白子现在挥刀跟疯婆娘一样,他看就不想接近。
宿桑被白子追到角落,避无可避,他灵光一闪,也学程易和把未开的铁盒拿起来挡。
这个铁盒单手可握,它受到敲击,不知哪个地方不对,喀的一声,竟是自己开了锁。
原来这题根本不需要解!
危机迫在眉睫,宿桑也管不了盒子到底是怎么被敲开的。他大喜过望,随即伸手进铁盒,想要摸点什么出来。不过,才高兴不过一秒,宿桑马上发现——铁盒是空的。
⋯⋯空的?
竟然是空的!
不敢置信,宿桑刚被提起的心瞬间又落回谷底。
宿桑拿打开的铁盒又挡下一次白子攻击,他不甘心的翻过铁盒,这才发现其实盒盖内侧还黏了张纸。他迅速撕下纸张,上头是和074本身相似的一串数字乱码,解法一样。
宿桑记起字串,将纸条塞进口袋,边逃边开始心算解码。他认得字跡,这串数字是他自己写的。宿桑又想起自己在看程易和那场献画时的假设,或许,过去的自己真的能预知未来。
编号074铁盒外的这串乱码,即便是宿桑,也解不出四位数字。
因为它根本不是什么谜题。
——那是早在十年前,宿桑就预计要留给自己的提示。
treasureyourtime.trustyourself.
珍惜时间,相信自己。
这个讯息只有宿桑本人亲自入画,才比较有机会接收,其他人来都不一定看得到。
因为第一人称入画,是宿桑能近距离接触这个铁盒的关键。
宿桑发现自己体能比想像中还好,他现在能有馀力思考这些问题,主要归功于白子的动作已经没一开始灵敏。汗水沾湿白子鬓发,她喘着气,握刀的手不住颤抖。
宿桑觉得自己像在欺负人家:「白姑娘,我就说我们磨过这五分鐘就好。」
没想到他话才刚说完,白子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同情我?」
「姊姊!」彷彿是为因应白子的话,一个一直趴在台边的女孩忽然大喊:「姊姊加油!」
宿桑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台下还有另个和白子极端相似的女孩。一样的白发、一样的骨瘦如柴、一样病态的肤色。宿桑想起,确实有张封魂画是画了四隻白手。
但宿桑也不会因为对方有个妹妹就引颈就戮,他没这种圣母心。既然和平共处的提议被否决,那他也差不多该结束这场献画了。
宿桑看准白子早已力不从心,打算在对方下一次挥击落空后夺刀。
白子确实早已失去准头,她每次出击都在消耗体力。万事俱备,宿桑迅速出手——
但就是宿桑也没料,事到如今,这场献画居然还有变数。
他人都还没碰到白子,心口忽来一阵剧痛,宿桑倒抽口气,冷不防跪倒在地。
锥心之痛让宿桑思绪瞬间停摆,他慢了几拍才发觉,在舞台边上,画里的世界居然硬是被撕出了道口子。一把血剑划开空间,蛮横地插手了这个时空。
成年后的程易和从舞台边凭空出现,顿时吸引七四楼里所有人的目光。
「宿桑!」剑尖还在滴血,程易和大吼:「画外时间流逝加速,跟我出去,你不能再待了!」
他一吼完,台下行刑人终于回过神,开始举枪射击这位不速之客。程易和单凭一把剑,身姿宛若鬼神,他翻身下台,挥剑斩落其中一持枪人头颅,楼内观眾竞相奔逃,场面霎时混乱至极。
画外时间加速?所以珍惜时间,指的是这件事?
宿桑现在连呼吸都疼,他眼中世界开始出现残影,马赛克黑斑逐渐佔据视野。白子没有给他缓过气的时间,她动作断断续续,像是鬼片里逼近索命的亡魂,左手白刃银晃得亮眼。
人有时候很难控制死亡前一刻的想法,宿桑不合时宜的发现,这个白子姊姊是左撇子。
「白子一定会去救她的画。」
魂画连心,入画前程易和的话言犹在耳,宿桑这下完全肯定这幅画的主角就是他自己。
心脏如被白綾缠绕般绞痛,白子持刀刺入他肩窝时,宿桑甚至感到自己流出的血温有些冰凉。
他想,程易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么会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