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我这话仿佛触到了她的痛处,她炸毛喝道,“上次在冥界,你坑得我那么惨,我都没和你计较了,这次你一定要收留我!”
提起之前的事,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心虚,摸了摸鼻尖讪讪问道:“你和千夜到底怎么了?”
元宵揉了揉通红杏眸,小兔子似的攀住我手臂,哽咽道:“千夜大坏蛋,我看他近来忙碌,好心给他端茶喝,谁知……看到他和左护法柳媚儿卿卿我我……呜呜呜。”
“所以你就因为这场误会,不顾危险挺着肚子跑出来了?”我难以置信问她。
元宵撅起嘴,坚持道:“不是误会,我都看见柳媚儿坐在他腿上了!”
认识千夜也有几万年了,要说他会做对不起元宵的事,我是一万个不信,照我多年观摩话本的经验分析,此事往好了想,是那个柳媚儿不小心跌到千夜怀里,往坏了想,柳媚儿恐怕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故意设计离间元宵和千夜。
不管哪种原因,元宵这傻姑娘一离家出走,便是正中下怀。
我叹声气,凉凉道:“若有机会,我定要带你去云林寺一趟。”
元宵好奇问:“为何?是要去拜佛么?”
我恨铁不成钢,戳着她脑门咬牙切齿道:“把你的脑袋放到寺前的铜钟里,让往来香客敲上一百零八回,看看能不能变聪明点。”
元宵嘴一扁,眼看着又要水漫金山,我默念怀孕之人为大,赶忙好声好气同她解释:“千夜是要同你相伴一生之人,你有什么话都该同他说明白,而非憋在心里给自己添堵,再者,便是那柳媚儿当真欺负到你头上,你难不成只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我若是你,必不会灰溜溜跑路,就是要在她面前和千夜恩爱缠绵,气也气死她。”我冷哼一声。
元宵似懂非懂点点头,迷迷糊糊仰头问我:“妄姐姐,我现在回去,千夜大人会不会很生气啊?”
我笑着说:“不会。”那是不可能的。
元宵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其实我不是自己跑出来的,黑白无常两位大哥怕我出事,硬是要跟着我,现在正在下面等着我呢。”她指尖点了点地面。
黑白无常……我眸光一凛,念头忽起。
“谢谢你,妄姐姐,你可真是厉害,什么都懂,我下次还来找你玩。”元宵侧脸蹭了蹭我胳膊,旋即跺脚施越行术。
“等等,”我拉住她,沉声道,“元宵,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半个时辰后。
元宵吃力抱着一本黑烟弥漫的厚册子钻出地面,气喘吁吁扔在桌上:“妄姐姐……生死簿……我给你借来啦。”
我扶她坐下歇着,两指并拢凌空划过,蓝光微亮,生死簿瞬间“哗啦啦”自动翻转起来。
剩余的书页越来越薄,一炷香后,光华湮灭,生死簿阖上。
“怎么会没有……”我不可置信喃喃道,复而再次施法翻开簿册。
一遍,两遍……无论我怎么仔细的查找,都看不见沧濯的名字。
我本欲窥探一下沧濯今生的命数,再偷偷动点手脚,让他能活个千年万年的,可生死簿上,竟然根本没有他的记载。
“生死簿记录所有凡人命数,为何找不到沧濯?”我跌坐在椅子上,失神望着浮在空中的生死簿。
趴在桌边的元宵歪着脑袋沉吟一会儿,认真道:“也是有例外的。”
我闻言微怔,紧紧盯着元宵乌溜溜的瞳孔,话语间添了一丝困惑:“何谓例外?”
元宵支起软塌塌的身子,捧着脸道:“千夜大人曾经提起过,有人修习妖法,吸食妖魄,体内聚妖族气息,故难辨其族类,姓名消失于生死簿,为了找回这人的记录,千夜大人头疼了好一阵呢。”
我倏尔想起许久以前,鬼市咒门测出的结果,犹豫问道:“所以,沧濯是因为体内有神仙的气息,才会不在生死簿上?”
“我也只听过这一桩例子,许是有这种可能。”元宵道。
我正捏着下巴思考着其中关联,晴朗无云的空中蓦然劈过一道惊雷,我推开窗户抬头望去,只见得遥远的西北方向,云迷雾锁,天空如同被搅动了似的,浓重乌云形成漩涡,笼罩出一片巨大阴影。
但青丘这边分明还是晴光大好。
天有异象的方位......我掌心掠过双目,洞开天眼,清晰可见漩涡的中心位置正对昆仑顶峰!
昆仑一定出事了!
我沉下面色,抓住仍是满头雾水的元宵肩膀,肃声道:“元宵,回冥界好好养胎,我还有事,先走了。”
言罢,不再耽搁,瞬移到青丘边界咒门处。
刚迈出半步,身后响起急促脚步声,我微微转头,余光瞥见锦衣司明,他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喊住我:“神女......阿妧。”
我诧异于他突然转变的称呼,挑眉问道:“何事?”
“你要走了?”未待我回答,他接着匆忙又谨慎问道,“你......还会回来么?”
我嘴唇微启,看着他溢满憧憬的眼神,脑中一闪而过水榭中挂满我画像的房间,和那个叫做东缇帝君的三尾狐狸。
“不会回来了。”
我垂下眼眸,背对他轻声道。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了吧。
若是以后还能重逢,便当做意外之喜好了,总比空待年华老要幸福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到终卷了,快要完结啦。
有点不舍……
第54章
出了青丘,我瞬移到昆仑山脚, 从前身为昆仑弟子可以随意进出山门, 如今却是不行了。
我望着昆仑结界和山门前持剑指着我的一众弟子,唇角轻轻勾起。
不让我进,那便直接闯好了。
我双掌蓄力, 凝出喷涌水花, 领头的青衣弟子大喝一声挥剑朝我砍来, 我不躲不避, 在剑尖堪堪落在我头顶上方前,周身法力护体运转,我于他瞳孔中看到双目赤红的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霸气。
他的剑尖还没能碰到我,便已连剑带人弹飞十几丈远,一头撞在翠藓堆蓝的山壁上晕了过去。
而剩下的几名弟子,被我冰冷眼神一扫,竟听得“咣当”兵刃坠地的声音。
我嗤笑一声, 这些昆仑的弟子, 委实是出乎意料的废物啊……
“魔、魔女,魔女还活着!快去禀报师父师叔!”
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嗓子, 几名弟子瞬间御剑飞上山阶,我也不阻拦他们,没有青阳和紫阳在,我反倒不好询问沧濯的下落。
法力聚集至右手,夏禹剑凌空横劈, 金色剑气“嘭”砸在结界上,裂开一道巨口,如大张嘴巴的魔兽。
我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凛冽山风似刀片刮在我身上,扬起衣袂与长发。
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曾经把这里当作安身之所,终究还是……不得不刀刃相向了啊……
昆仑的八十多号弟子平日无所事事,今天总算是找到了点事情做,约莫几十人把我团团围住,我迈出嚣张跋扈的步伐,见他们摆好进攻架势却不冲上来,我伸了个懒腰道:“我不想杀人,但你们再挡道,我可就忍不住要动手了。”
他们东张西望对视几眼,竟然对我如此体贴入微的建议无动于衷。
仁至义尽,我也不再磨叽,旋身缴下冲我而来的数柄长剑,双掌运气,长剑在水幕间翻滚,掀起片片飞浪。
我面色冷凝,掌心握拳,水花四溅,射出去后化为一根根冰针没入昆仑弟子体内,随着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噼里啪啦”响起,堆叠长剑静静躺在地上,人亦静静躺在地上。
顾念到自己神仙身份,我还是存了悲悯之心,没有下死手,仅仅以冰针封住他们穴道,足够他们睡上三天三夜。
我站在石柱顶端,任狂风呼啸,俯视着自己战果,满意地拍去手上灰尘,笑了笑:“还算不负当年风采。”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魔头,竟敢在昆仑放肆。”
我一愣,睁大眼睛望向高台之上皱眉怒目的青衣女子,嘴中喃喃念出曾经喊过很多遍的名字:“南婳……师姐……”
在我初初借尸还魂、孤立无援时,她曾经给予我莫大帮助,待我如亲姐妹,不许除她之外的任何弟子欺负我,甚至令我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和绫儿朝夕相处的日子。
南婳涨红了脸,举起佩剑指着我面门:“女魔头,说什么呢!谁是你师姐!”
“师姐,你说沧濯若是欺负我,你会帮我揍他的。”
“师姐,我是肖妄。”
我直视她露出迷茫之色的眼眸,压抑住想冲到她面前解释一通的心情,掌心散发寒气的冰针已经凝聚成形。
伤她非我所愿,可半边天空乌云愈发浓重,如今着实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我手心紧张得出了汗,南婳却没有御剑袭来。
我和她就这样相对而立,只听到山风猎猎作响。
片刻后,南婳眸光闪了闪,避开我的视线,侧身让出路。
“沧濯在昆仑顶戍神峰。”
“南婳师姐……”掌心法力卸去,我眼眶突然涌起酸涩。
“师父和师叔想做的,我劝不了,但我希望你可以……升仙仪式的时辰快到了,你快些去吧。”南婳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我却不禁灿烂一笑。
多谢,南婳。
南婳话中所言升仙仪式,我总觉得耳熟得很,但当下却是没有时间去细细琢磨了。
拾级而上行至戍神峰,这里仿佛与外界隔绝开来,穹顶的黑雾没能笼罩住山峰,反而是一派白云浮玉,光摇烟霞的霁景。
沧濯盘腿坐在玉台之上,双目阖起,眉宇紧锁,好像失去了意识,我连唤几声都未得到回应。
身后响起张狂的笑声,我心头一凛,转身回首,冷冷盯着阔步走来的紫阳。
“女魔头,你果然还活着。”紫阳卸下虚伪的清冷仙人面具,露出阴鸷眸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让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这个果然,就用得有点意思了啊。”我淡淡睨了他一眼。
紫阳轻笑出声:“若非先前在登明殿亲眼见到你,又有谁能想到,不周山的魔女居然杀了肖芸,占据她的身躯混上昆仑山?”
我懒得多费口舌同他解释来龙去脉,反正扣在我脑袋上的锅够多了,再多一顶也无甚关系,但紫阳能一眼看出我不是肖芸,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
“你如何知道我不是肖芸?”
“肖芸从小便是个乖巧的孩子,连纯阳魂魄被我抽走时,亦是不哭不闹,她的灵慧魄至今还在我手上,又怎么可能会恢复心智?”紫阳锐利眸光如淬了毒的箭直勾勾射向我,“除非,居于她体内的完整魂魄,根本不是肖芸。”
我因紫阳的话愣了神,怎么……肖芸难道不是天生心智不全么?
“告诉你也无妨,当年我依据卦象指示下山寻蕴含纯阳之力的魂魄,终于找到肖芸这个幼小女童,本想取了灵慧魄便离开,谁知她的父母竟突然闯进房,还妄想阻止我。”
紫阳笑得更加开怀,眼中却没有多少温度:“那我也只好……无奈踢开两颗不自量力的拦路石。”
他转而叹了口气,一副施舍的姿态惋惜道:“我怜惜她年幼又缺了一魄,好心带她回昆仑山,不至于饿死在家中,没想到,她还是被你这个作恶多端的魔女给杀害了!”
这个混蛋……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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