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星耀打了个响指, 露出满意之色, “干的漂亮。”
有人却情不自禁犯起嘀咕, “文静真是草包么?我怎么觉得她心里清楚的很……只是为了顺顺利利去封地作威作福, 才故意装出草包样, 对一些事视而不见。”
“管她装傻还是真傻!看起来很逗逼, 很搞笑, 这就够了。”孙星耀理直气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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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
在文静的殷切期盼中,眼见再有两个月,她就要成年了。
为此, 文静特意跑去大皇子面前,大声嚷嚷道,“大皇兄, 我母妃的事就全指望你啦!”
大皇子先是一怔, 随后才想起来,他曾随口应下代四弟向父皇求情。不过他说过就忘记了, 没想到四弟却放在了心上, 还专门跑来提醒他。
“你在说什么?”大皇子装不记得。
“四个月前, 大皇兄不是在学堂里应承过我, 会帮我向父皇求情, 让母妃与我同去封地么?”文静笑眯眯道, “当时,二皇兄和三皇兄也在呢。”
大皇子立即转了口风,“你这么一说, 我倒是想起来了。”差点忘记, 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如果故意赖账,谁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趁机攻讦他。
“那……”文静面含期待,眼中似有星辰闪耀。
大皇子勉强笑了笑,“放心,过两天我去跟父皇提。”说着,他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大皇兄不要紧吧?”文静目露关切。她没办法不对大皇兄上心,这可关系到她能不能把母妃带走。
大皇子并不放在心上,“这几天累得慌,大约是春困。”
“大皇兄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文静识趣地离开。
独自一人时,大皇子才嘟囔道,“事成之后对我有什么好处?当初就不该心软答应下来。”
但,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他就必须做到才行。幸好他只说求情,没答应四弟一定可以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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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皇上下了圣旨,赐文静唐县作为封地,并恩准丽妃同行。
唐县位处江南,民众富饶,绝对是个好去处。丽妃同行,更是文静期盼已久的事。然而接了圣旨的文静却毫无喜色,反而面色惨白。她的全部注意力放在圣旨的最后一句话上,“大婚后,可携王妃不日前往封地。”
大、婚、后!
文静低头瞄了眼裤裆,顿时心塞不已——她缺少重要材料,要如何完婚?
跑来下旨的太监笑眯眯道,“四殿下,皇上已经下旨设宴,让百官及其家眷一起赴宴。您跟三殿下都是适婚的年龄,到时候可要好好相看呐!”
文静面无表情,吩咐道,“小曹子,给公公些喝茶钱。”
小曹子依言上前送赏钱。
下旨的太监大喜,忙不迭道,“多谢四殿下。”
文静目光格外忧伤,总觉得大婚之日,就是她人头落地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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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圣旨后,文静整个人显得蔫蔫的。她挥退身边的宫女太监,在床上躺成大字型。
为什么没办法躺成“太”字型呢?文静心中悲愤,就少了那么一点啊!
就在这时,门外小曹子大声道,“殿下,丽妃娘娘过来看您。”
文静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正了正衣冠,朗声道,“请她进来。”
“我儿!”丽妃眼中噙着泪水,别人看了都以为是喜极而泣。文静却心里清楚,母妃这是快急哭了。
“我先告退了。”把丽妃带到寝殿内后,小曹子主动离开,并带上了房门。
“听说皇上下旨,要为你赐婚,这可怎么办?”丽妃抱住文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要不说实话吧?你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就说是受了我的胁迫。”
“您冷静点。不管胁迫不胁迫,那都是欺君之罪,难逃一死。”文静声音低沉,听起来却十分稳重。
“那怎么办?”丽妃顿时没了主意,她越想越懊恼,“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当初就不动歪念头了。如今倒好,好日子没过上,反而先掉了脑袋!”
文静犹豫了下,小声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丽妃松开女儿,瞪了她一眼,“你还真想娶妻不成?!新婚之夜,你要如何向新娘子交待?大家日子过的都不容易,别害了人家。”
“有那么一人……”文静含糊着说道。
“谁?”听见事情似乎有转机,丽妃连忙擦了擦眼泪,好奇询问。
文静露出为难、苦恼之色,只说,“这事我来想办法。您安心在自己寝宫里待着,千万别漏了口风。”
“你到底有什么想法?”丽妃有些不满,女儿竟然连自己都想瞒着。
“等我有了万全的对策再告诉您。”文静摸着下巴,“现在么,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会怎么做。”
丽妃忍不住道,“你可别想着做危险的事!你虽然名为皇子,但其实是个姑娘。万万不能像你几个皇兄一样,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文静,“……”
“母妃,你说到哪里去了?当皇帝吃喝玩乐放纵点,就要被谏官指责。还得天天忙政务,宠幸后宫,安抚群臣,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文静十分嫌弃,“我疯了才会自己找罪受。”
“那……”
丽妃还想说什么,文静无情打断,正色道,“总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您先回去吧。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丽妃只好悻悻闭上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寝殿内,文静皱起眉头,苦苦思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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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广武将出身,因救驾有功被封为异姓王。虽然手中并无实权,不过小日子一直过的很不错。自从他的嫡女被五公主看上、选为伴读后,他更是觉得脸面大涨,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这天,高公公又到他的家中拜访。
路宇立即笑起来,“高公公好,您稍等,我这就去叫……”
高公公赶紧拉住路宇,笑道,“王爷误会了,这次不是五公主有请,而是丽妃。她听说您家的六姑娘贤惠大方,想请她进宫见一见。”
“六姑娘?”路宇一怔,下意识道,“可那孩子是庶出啊。”
高公公不以为意,“人嘛,品性最重要,丽妃娘娘不在乎嫡呀庶的。”
路宇似有所感,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我听说,三殿下和四殿下准备大婚?丽妃娘娘又是四殿下的母妃,该不会……”该不会看上他家老六了吧?
“这咱可说不好,也不敢妄加揣测。”高公公推脱道。
想了想,路宇点点头,“您稍等,我派人去喊她过来。”
只一会儿,一个高挑女子缓步走来。她身形苗条,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高冷傲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
“父亲。”她喊了一声,脸上无悲无喜。
路宇给高公公作介绍,“这是我家的六女儿,路阳。”
“好一个美人胚子。”高公公情不自禁夸道。
路阳点头示意,却一言不发,像是没听见似的。
路宇连忙打圆场,“这孩子性子冷,不爱说话,公公莫要见怪。”
“不碍事,这就跟我走吧。”高公公不当一回事,走在前面带路。
路阳莲步轻移,缓缓跟在高公公身后。
路宇摸着下巴,忽然笑了,“若阳儿真能嫁给四殿下,那也不错,我还能混个皇戚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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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星耀看看屏幕中的路阳,再看看手机里自己的照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悲哀。她比不起女星漂亮也就算了,居然比不过一个男人。真是……
拍摄大厅里,“啪嚓”声不断响起。
孙星耀忍不住提醒,“注意工作,现在不是追星的时间。”
拍照的工作人员们情不自禁缩了缩脑袋,低下头,假装很忙碌。心中则在嘀咕,明明孙总也闪神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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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阳坐马车到了皇宫,下车后跟着高公公一路前行。
等进了宫殿后,高公公说了句,“姑娘稍等,丽妃娘娘马上就到。”然后就离开了。
路阳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表情不骄不躁。
“喂。”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路阳扭过头一看,不由蹙了蹙眉,“怎么是你?丽妃娘娘呢?”
“我把她支开了。是我有话想跟你说,特意央她把你找来。”文静大咧咧在路阳旁边位置坐下,一本正经地直奔主题,“嫁给我。”
路阳有些恼怒,“四殿下莫要开玩笑。您明知道,我不可能嫁人。”
“知道,太知道了!就是知道,我才让你嫁给我。”文静正色道。
两人之间的缘分(孽缘),还得从她七岁那年说起。
那年,五公主选伴读,路阳也在名单之列,跟着其他人一起进了皇宫。
当时她正苦思冥想,该怎么消除自己的威胁性,让皇兄们觉得,她绝不会成为障碍。结果见到路阳的时候,她突然灵机一动。沉迷女色、追在姑娘屁股后面跑、特别没出息的皇子,任谁瞧见了,都不会把她当回事吧?
于是文静跑过去,大大方方说看上了路阳,指明要娶人家。并不经人同意,直接亲热地称呼路阳为“娘子”。还厚着脸皮赖在人家身边,撵都撵不走。
在文静想来,大家都是姑娘,而且年纪还小,谁也不会把孩子的戏言当真。等过段时间,她放荡不羁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她就假装忘了这个人,绝不会赖着人家。
然而万万没想到,被她痴缠的漂亮小姑娘,其实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在五公主挑选伴读前夕,路阳被人推入水中。文静当时没细想,直接跳下去救人。等把人救上来后,她奋力扒开路阳的湿衣服想帮忙换衣,结果意外发现路阳是男孩。
后来,路阳因为不稳重,失去了成为五公主伴读的资格,路家的嫡女反而借机上位。里面是不是有点猫腻,谁也说不准。
“四殿下。”路阳冷冷喊了一嗓子,眉头挑起,似乎有些不悦。
“你听我说。成婚后,我就可以带着王妃、母妃去封地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文静难得认真起来。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路宇正妻心狠,路家庶子都活不久,所以生母才让你做女装打扮,希望你平平安安。谁知想说出真相的时候,恰逢五公主选伴读,而你顺利入选。这时候再坦白,就是欺君之罪,可能祸及满门。所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只能继续装下去。”
“若你肯嫁给我做我的王妃,我答应你,到了封地后,不出一年,王妃就会因病去世。到时候因为思念王妃过度,我很可能招个跟王妃长的像的男幕僚,养他一辈子。”
路阳手指不自觉颤了颤。
这话的意思是,去了封地后,不出一年,他就能恢复男儿身?路阳不由怦然心动。
仔细想想,他的生母已经病逝,路家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人,离开好像也无所谓。更重要的是,生母经常告诉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可失去自己本来的身份,不得已以另一幅面孔活在世界上,没办法做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不过……
“为什么是我?殿下大可以选个温柔可人的女子,陪您共度一生。”路阳想不明白。
文静面无表情。她再怎么洒脱,也不可能直白地告诉路阳,本殿下零件不齐全,有心无力,给不了姑娘们幸福。
于是她长叹一声,目光中隐隐带了些许哀愁,可怜兮兮道,“从头到尾,我都不想跟他们争什么。”
路阳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文静越说越觉得委屈,“直接带着我母妃高高兴兴去封地多好?到时候我在封地上做什么,都没人管得了我。偏偏父皇下旨,让我先完成婚姻大事,之后才准我走。”
“可是我不想娶那些官家小姐们,谁知道她们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都爱躲清净?要是娶错了人,万一她背着我做些什么被皇兄们误会了,只怕我得把命搭进去!”
“所以我想来想去,你这个与世无争的‘庶女’,配我这个纨绔皇子刚刚好,谁也不吃亏。”
“去了封地上,我们一起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呗。”
文静用极度诱、惑的语气,企图引诱路阳上钩。
沉默许久,路阳麻木地问,“不管我愿不愿意,只怕都嫁定了吧?”
文静十分纳闷,“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你为什么要拒绝?”
路阳不语,心说,他不喜欢被强迫。自己答应下来,跟被强权逼迫点头,那是两回事。
得不到回应,文静只得耷拉下脑袋,万分苦恼地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路阳微怔,问道,“若我不同意,殿下会另寻其他办法?”
“找你过来,本就是想先问过你的意见再做决定。”回答完后,文静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她喃喃自语道,“呆在家里受欺负、想嫁给富贵闲人享清福的庶出女子应该不少吧?我会对王妃很好很好,许她一辈子富贵,并且此生绝不纳妾。生不出嫡子也无所谓,我压根不打算要孩子,就想快快活活地过完这辈子。这样的要求,应该有人会愿意吧?”
路阳苦笑,京城女子怎会不动心?就连他这个男人,都忍不住为四殿下的洒脱动容。其实想想,四殿下人不坏。虽然小时候口花花了一点,但其实没占过他便宜,反而在他落水的时候救了他。
不管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自己,他都该答应下来。
“我嫁。”路阳坚定的嗓音在宫殿中响起。
“啊?”文静有一瞬间的茫然。她还以为两人已经谈崩了,谁知峰回路转。
“不过我有几个条件。”路阳态度很坚决。
“你说你说。”文静迫不及待道。
“第一,我绝不侍寝。”路阳抿紧嘴唇,强调道。
“可以。”文静撇撇嘴,心说,就算你想侍寝,我也不乐意啊!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到了封地上,请殿下遵守承诺,一年后放我自由。”
“应该的。”
“王妃‘病逝’后,请殿下彻底遗忘掉这个人,从此不再对任何人提起。”路阳前半辈子有太多无奈和拘束,后半辈子,他只想为自己而活。
“没问题。”文静满口答应。
协议达成,路阳微微一笑,“既如此,我就等着殿下的轿子上门迎亲。”
文静大喜,事情比她预想中还要顺利!
她忍痛从怀里翻出私藏的口粮——藕粉桂花糖糕和栗子糕来,依依不舍地递给路阳,“送你,这是御膳房的点心,很好吃哒!”
路阳好奇打量点心。
“栗子泥夹金糕片和澄沙馅的是栗子糕。一共分5层,上中下为黄色栗子泥,中间有红、褐两色的金糕、澄沙,吃起来松软细腻,香甜适口。另一种是藕粉桂花糖糕,藕香裹着桂花蜜糖,那滋味……”说着,文静不由砸吧了下嘴,好像是在回味。
路阳有些好笑。四殿下似乎贪嘴的很,却强装大方地把糕点都送给了他。那些糕点,都还带着四殿下的体温。
“谢殿下。”路阳没有推辞,收下了糕点。
文静眼巴巴看着。直到糕点被路阳收入衣袖,她才收回视线,轻咳一声,“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看谁还敢欺负你!”气势之豪迈,颇有种“以后我来罩你”的英雄气概。
路阳眉眼难得染上了一丝笑意,又说了遍,“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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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阳刚回到家,路宇就把他喊到书房,迫不及待地问,“丽妃娘娘找你什么事?”
路阳一顿,斟酌了下用词,才说,“丽妃似乎对我很满意。考校了我一些问题后,走的时候,还送给了我御膳房的点心。”他自动把面见四殿下的事隐去不提,杜撰出了莫须有的状况。
“御膳房的点心?”路宇听的眼睛发亮。他一边思索,一边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郑重道,“四皇子是出了名的与世无争。只要他不搀和进争储里,将来必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生。这门亲事极为难得,你要好好把握住。”
“是。”路阳低头,勾了勾唇——他的蠢货亲爹至今都没发现他是男孩子。该谢谢他的漠不关心,还是该怨恨他的不闻不问?路阳心想,大概两者都有吧。
“你的嫁妆该准备起来了。”路宇心里一片火热,“明天我就让你母亲开始筹备。”
不等路阳反应,他又觉得不妥,“不等明天了,待会儿我就去跟你母亲说一声。”
路阳心知肚明,他的生母早已逝世。路宇嘴里的他母亲,指的是正妻。
“不用麻烦了。”路阳淡淡道,“这事还做不了准。现在就开始准备,没的让人笑话了。”
“你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咱们做准备,是很正常的嘛。谁家姑娘的嫁妆,不是花好几年时间慢慢添置出来的?现在开始着手,已经晚了!”路宇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并询问道,“你喜欢什么东西?金银玉器?首饰头面?胭脂水粉?漂亮衣裳?尽管说出来,我让你母亲全部筹备好。”
之前曾有嫡女出嫁,他听夫人唠叨过,因此略懂一些。
路阳心中苦涩,他轻声说,“父亲说的那些东西,我一样都不喜欢。”
路宇语塞,只得讪讪笑起来,自我解嘲道,“爹一个大男人,还是个武将,是不太懂你们小姑娘的喜好。”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从未关心过这个女儿在想什么,父女关系一向疏离。
“我爱读书,尤其喜欢孤本。爹想尽点心意的话,为我多寻些孤本来吧。”路阳淡淡道,“至于其他的,都换成地契和银票好了。有银钱在手,没什么买不到。”
路宇心说,嫁妆里怎么能只有银票和孤本?不过面上,他满口答应道,“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