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个较隐蔽的地方,藏在横亘的大片棕色针叶之间,林一把石头跟骨匕放下来,又把背上的筐子扔地上。
他来这里之后,接二连三的遇事,忙着怎么适应怎么生存,都把小伙伴忽略掉了。
刚才那些声音落在耳中,就跟一把火扔进本就堆满的干柴上面,噼里啪啦响,燃了。
……
片刻后,林一半搭着眼舒服的喘息。
估计是肉吃多了,气味也有点燥,林一拽了几片树叶擦擦,又多看了眼,是该洗澡了。
踢了踢地上的腐叶,把上面留下的痕迹遮掩起来。
解决完之后,林一脚步都轻快不少,他换了个方向继续寻找食物。
天太冷,鸟兽都迁徙或冬眠了,林子里透着一股让人万念俱灰的荒凉死寂。
边走边挥动骨匕砍了周围的枯蒿荒草,林一冻的鼻子都红了,脸上还被刮出几道血口子,很狼狈。
他停在一个略高的土坡上面,凹下去的地方有一小块植物丛生。
皮是黄色的,茎到腰部位置,有稀少的节,叶片有肥厚白线。
割断一根咬了一块皮,里面的汁水甘甜,林一眼睛一亮,立刻用骨匕割了一些捆了扔筐子里。
比甘蔗要细,也就手指粗,皮糙厚些,这东西能存放很久,饿了就啃一根,而且嚼干的皮还能当柴火。
又走了一段路,林一突然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更冷了,阴冷。
这片林子很大,熊氏守着居住,哈雷他们只敢在局限的范围狩猎,林子深处太阴暗,谁也不敢闯入。
林一站在原地看着远处交错幽深的灌木丛,那种下一刻就会跑出庞然大物的诡异感觉生起。
信则有,不信则无,他还是暂时信一下好了。
回去的速度比来时还快,林一小跑着往出口去。
脚踩到烂草藤,林一差点摔了,他弯腰刚要把草藤扯开,却在这时,从两腿间看到身后的地面上有一片巨大的阴影,把所有草木都给吞噬掉了。
背部汗毛竖起,一滴汗珠滑下额角,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喉头发干,他回头看了眼,什么都没有,自己吓自己,出了一身汗。
跑出去后,林一蹲在路边开始呕吐,肚子里没多少食物,吐着吐着就只剩下干呕。
脸上的汗渗入血口子里面,刺痛,林一直接躺在地上休息。
“死了?”
头顶的声音冷漠,林一眯了眯眼睛,贝贝还是背着弓,俯视他的眼神充满不屑。
“拉我一把。”
贝贝皱眉,手伸过去。
林一笑笑,抓着她的手起来,“谢谢。”
扫了眼地上的筐子里的东西,贝贝又去看林一。
“巫是我们的巫。”言下之意,我们会把最好的都给他。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林一拍拍身上的灰,抬头看着贝贝,“我喜欢养他。”
对方说的认真,根本不是玩笑,贝贝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还有点惊悚。
从筐子里拿出两株药草递过去,林一说,“我不欠人情。”
说完就背着筐子越过她离开。
略厚的嘴唇微动,勾出一个弧度,贝贝把两株草塞身上。
她已经跟着那人有一段时间了,每次出村都会偷偷保护,这次只是中途离开了会,去草丛让离跟阿由他们走远点。
回来就见那人不在了,花了点功夫找到的时候对方正在跑路,而且是拼命的跑,就跟后面有什么在追赶一样。
巫说不能让那人受伤,不知道对方脸上的几条小口子算不算?
林一发现贝贝没跟上来,呼出一口气,上次差点被蛇咬,是她及时出现把蛇杀了,虽然那个及时准的有点神奇。
村子里很安静,出去狩猎和采集食物的都没回来,林一回到住处的时候,篱笆里面待着十几个小孩,布谷和哈伊也在,个个都仰着头。
坐在羊皮上的伏风正在说着什么,磁性而微低的声音让林一心里踏实了下来。
见伏风看着他的脸,林一不在意的说,“不小心刮的。”
“树枝?”布谷好奇的盯着林一,眼中的写着两个字,蠢货。
林一翻白眼,熊孩子。
“哈伊,过来。”
“林。”哈伊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分分钟出卖小伙伴。
阿妈说林是好人,他觉得林特别厉害。
林一从筐子里拿出一根野甘蔗,“这个给你,皮硬,慢点。”
哈伊慢慢咬下一块皮,舌头舔了舔,“甜。”
这么一说,其他小孩激动了,林一瞬间光芒万丈,“大家都有。”
林一把手里的那根在身上擦了擦递给伏风,没敢直视对方深沉的目光,估计是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原因出在哪。
挨个发完,唯独一人两手空空。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真的很好吃,布谷吞了口口水,他硬着脖子瞪林一,“不是说大家都有吗?”
林一笑着说,“你除外。”
布谷一听就哇哇大叫,少年心性,脸皮也薄,同伴都有,就他没有,太没面子了,他委屈的低头,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大家伙都在哄笑,哈伊笑的最大声,黝黑的脸都快笑出一朵花了,一看就是被布谷欺压久了,小农民翻身。
林一一看那架势,无语的抿嘴,给了他一根稍长的。
想了想,他拉住脸红的猴屁股一样的布谷。
布谷缩缩脖子,“痒。”
“忍着。”林一对着布谷的耳朵说了几句,中间还无意识穿插了自己那边的语言,后来反应过来才试着用简短的词代替。
伏风听到他把食物的具体位置说了出来,让布谷告诉德鲁,微微挑了下眉。
把那些小孩子打发掉,林一回屋,给石锅装了水。
他有点低烧,想喝点热水。
伏风拿火石点燃柴火,看着他,“疼?”
脸很白,几道红口子特别显眼。
“不疼。”一只手覆在脸上,按着伤口,林一嘴抽抽,“嘶,疼,你轻点。”
刚才说不疼,现在又说疼,伏风收回手,“撒谎不好。”
林一默默的咽下一口血,默默的去捣鼓药敷上。
打算睡一觉,扫到地上的一个圆滚滚的大果子,他蹲下来挤眉弄眼,“哪来的?”
伏风拿石刀切下一块,“吃。”
啃了一口,跟萝卜一样嘎嘣脆,林一牙口非常好,听声音和速度就知道,“好吃。”
伏风又切下一块,他习惯了被人当神明敬畏,可这人对他只有好奇。
连续吃了三块,喝了一碗热水,林一把剩下的都放好,他没再问伏风那东西哪弄来的。
天黑的快,感觉吃顿饭躺会就是晚上了,林一有点累,但他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
林一拿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月亮应该是这样的。”
然后又把圆圈一半擦掉,“有时候也会这样。”
但是不可能碎开,这要是在21世纪,绝对是世界末日来了。
伏风抬头看着夜空,又低头看林一画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树枝一笔一划,是正规的楷体字,林一说,“这是你的名字。”
名字,伏风暗暗记下来。
最愿意看到拥有未知力量的男人露出懵懂的神情,林一勾唇,“今天就学这两个字,等你会写了再教你别的。”
伏风嗯了声,拿树枝慢慢的研究起来。
进屋把晒干的唯一一条内裤穿身上,今天□□下空空的,一点安全感都没,不知道伏风冷不冷?
应该不冷,丛林旺盛,挡风。
林一带着猥琐的笑容钻进窝里,过了会他苦逼着脸从窝里出来。
“伏风,睡了。”
少了火炉,窝里没多少热气,他手脚还是冷的,尤其是脚,冷的硬邦邦的,想用热水泡一下都没条件。
看来要想办法整一个大桶了。
帘子掀开,伏风走进来,见床上的人卷着兽皮缩到最里面,把自己团成一个团,眼眸深处掠过一点波动。
伏风一上床,林一就主动滚过去,把兽皮掀开给他盖上。
冷冰冰的脚偷偷移过去一点,没反应,再移过去一点,还是没反应,他乐了,弯着嘴角闭上眼。
第一场雪降临的那天,林一正在屋里笨拙的拿大骨针在兽皮上面穿插,想把一块皮毛缝上去,这样晚上盖在身上更暖和些。
有低沉的号角在村子上空徘徊,他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出去。
雪还在下,很多人都聚集在空地,德鲁站在一个木墩上,他大声说着什么,语速很快,也很高亢,林一认真的捕捉信息,女人们开始鼓掌,男人们都举起双臂仰天嚎叫。
站在另一边的伏风阖着眼睑,长发没有拢在一起,散在肩头,随着风飘动,他就那么静静屹立在那里,身上很快就落了雪花,圣洁飘渺。
所有族人都看向他,他们眼中带着崇敬之色。
林一想上去摸摸伏风,他觉得自己跟对方相隔太远了,这小半年的相处似乎都不真实,这让他不安,可是哈伊的妈妈和布谷的妈妈一直拉着他。
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林一猛地抬头,隔着几排人与那双沉静的眼睛对上,他老实了,伏风还在。
在伏风脚边有一头被制服住的活麋鹿,对面摆放着盉,陶盆,觳,陶碗,都比之前见过的大很多,里面盛着黄色小米和一些野果。
还有个巨大的陶罐,太大了,林一觉得可以拿来当水桶。
结合目前看到的一幕和书里记载的,林一明白过来,他们是在向神明祈求这个冬天能得到庇佑。
木头手杖指向天空,顶端的陶铃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伏风嘴唇微动,古怪的音调发出,他的目中如古井般不起丝毫波澜。
所有人都跪下来,虞城的匍匐在地上,脸贴着积雪,林一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也入乡随俗。
伏风将一把刀举起,锋利的薄薄一层刀刃迎着雪花,那一瞬间,林一几乎就以为是刚的。
“哈雷!”德鲁大喝。
哈雷大步上去接住,石刀用力刺向麋鹿的后颈。
麋鹿的悲鸣声淹没在大起的号角声中,大股大股的血被那个巨大的陶罐盛满,伏风手里拿着一截树枝,在陶罐里面搅拌了几下,嘴唇微动,说了几句什么。
先是德鲁,然后哈雷,每个人都慎重的喝一口麋鹿身体里面流淌的血,然后他们会发出愉悦的声音。
鹿血还是热的,带着一股浓烈的腥味,林一也喝了一口,嘴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味道,略咸,他有点饥渴的舔舔唇,如果现在有块盐巴,估计自己会发疯的扑上去。
接下来一幕让林一整个人都有点寒栗,哈雷拿石刀一片片割下麋鹿肉,每片都很均匀,所有人都拿着一块埋在地下,并且跪拜一下。
只有死亡,才会有新生。
当这场祭祀结束的时候,地上已经全白了,棚屋上面的草也被雪盖了一层,还在不断的增厚,林一跟着伏风,他越看越头皮发麻,不会塌吧?
耳边欢呼声整齐,林一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抢着吃第一口雪,有那么好吃?
布谷跟哈伊都快打起来了,两人抱一起大叫,边上还有个小少年,好像叫什么棒,是德鲁的另一个儿子,据说会是第二个巫,基本都不出门。
就连一向酷拽的贝贝都在吃雪,还吃了好几口,见林一傻站着,又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但在看向伏风的时候顿时收敛了。
“吃了。”
头顶的声音温和,抬头就见伏风手里拿着雪,脸上很平和,态度却是强硬,林一抽着嘴角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凉飕飕的味道让牙齿打颤。
伏风把林一吃剩下的雪全吃了,见对方看着自己,有点呆,“不冷?”
“冷,冷死了。”林一笑呵呵的往他身边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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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来了~
俺今天粗长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