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他,”仇意隐匿在黑暗中,声音沙哑,半是幸灾乐祸半是解释:“他是老皇帝死去多年的仆人,完全凭老皇帝的意意志办事,他不理你,是因为老皇帝已经知道你来了。”
他说完,发现荆澈似乎不为所动,“你不意外?”
荆澈凉凉道:“意外什么,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仇意笑嘻嘻道:“主人,您明鉴啊,可不是我出卖的您。”
荆澈没理他,径直朝楼上走去,紧闭的门扉在他靠近的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开,似乎在代主人诉说自己已经恭候多时。紧接着,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很细微的,仔细听却想像是充斥天地无处不在,叫仇意脸色一变,后退好远,直接逃上房顶,“主人,您放心大胆地去,我给您望风。”
荆澈早已走进门内。
木门似乎并没有迎接第二个客人的打算,在他完全进入的那一刻就瞬间合上,荆澈的脚踩在地上,隔着靴底,也能感受到是踩在一些柔软坚韧铺满地面的东西上,每移动一步,都会压迫着它们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的声响。
荆澈环顾四周,室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可荆澈修光系术法,破除这点把戏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垂在身侧的指尖微挑,一点银白光亮闪烁,这时,一道人声毫无征兆地响在耳边:“好徒儿,别看,会吓到你的。”
令人作呕的关切,阴沉,癫狂,带着熟悉恐吓与恶意。
荆澈的脸一下子白了三分。刻入心底的恐惧像无数只从地底伸出来的冰凉的手,从他的脚底攀缘而上 一路滑过脊背,渗入骨髓,遍体生寒。
他嘴唇动了动,“果然是你。”
“哈哈哈哈哈,是啊,果然是我,就像我知道来的人一定会是你一样。好徒儿,你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
“了解?”荆澈蓦地冷嗤一声,“你了解个屁。”
话音未落,荆澈眼中寒芒乍现,白光霎时充斥了整间屋子,将他泠然的面庞映照得圣洁,也将满屋的断肢碎肉映照得血腥骇人。来自许多种生物的肢体组织和腐肉,都被坚韧的黑色蛛丝缠绕着,满地满墙,甚至天花板上也倒吊着新鲜的胳膊和腿,还带有温度的血滴滴落下,落在他前方的小血洼里。蛛丝沾了那些血,散发出更亮的光泽,蛛网中心的人,一头灰白的发也黑了一瞬。
荆澈的目瞳孔微缩,尽管极力保持平静,但还是被老皇帝精准捕捉到了他的反应。
老皇帝坐在纵横交错的蛛网最中间,灰白的头发在灰白与灰黑之间来回变幻,喉咙里发出哼哧哼哧的怪笑,“怕了?我就知道你怕这些,师尊是为你好呢,不听话可不行啊。”
荆澈提剑指向他,冷冽道:“你是谁的师尊。”
老皇帝只幽幽开口,眼中带着邪恶的笑,道:“我的好徒儿啊,你不认得师尊了吗?你那个相好的怎么不来呢,听说他还是用的我的身体,你和他□□过吗,他碰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起过我呢?有没有想过在那个地牢里,只有我和你的日子,还是说他根本不知道?他知道吗?你敢让他知道吗?”
荆澈神情可怕地像是要吃人,出手的瞬间,蛛丝如同能够无限生长的藤蔓,从地上拔起,从各个方向伸出,朝着荆澈的攻击过来,这些蛛丝柔软光滑,又韧性十足,敛华剑亦不能轻易将它们斩断,蛛丝缠绕上他的四肢,像铁手一样紧紧拽着他,把他架到了空中,力气之大方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的身体四分五裂。
荆澈面色沉静,松手,敛华脱离了主人的控制,在空中独自挥舞,唰唰唰几声劈开蛛丝,满屋灰白碎屑纷纷落尽,荆澈被遮蔽的身形显露出来,手执长剑,毫发无伤。
他没有再停留一刻,剑身翻动,剑灵显现,数百只银白的剑从虚相化成实体,和蛛丝一样充斥了这空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密密麻麻的剑尖只对准老皇帝一人,这一次百剑所带来的压迫比在天堑前和萧郁比试的那次更加恐怖,老皇帝突然仰天大笑,笑完之后,恨恨地说:“就这么想杀我?以为修炼到这个程度就能杀我,我已然是不死之体!”
百剑一同刺下去,老皇帝同时暴起,周身灵力猛增,百剑中有一半都被弹了出去,刺入他身上的那些已经把他扎成了刺猬一般的模样,放在别人身上足以一击毙命,可是他只是猛地一震,那些剑全被弹了出来。
荆澈毫不犹豫地亲自上阵,近身攻击,几十个回合下来,荆澈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的剑刺入他的左胸,像是刺入了一堆棉花里头,敛华造成的伤口不仅不出血,还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在愈合,效果比君问的疗愈术都要惊人。
他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身体。
“轮到我了?”老皇帝阴恻恻地活动着脖颈,“你总是让我失望,明明只要你一开始顺从了我,事情便不用这么麻烦,我得永生,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这个大功臣,搞成如今这个局面,真是让为师难办啊。”
荆澈冷笑一声:“永生?你这样的,也想永生?天道哪里会容得下你。”
老皇帝突然很激动,身体因为情绪不稳定而奇怪地起伏:“你也知道天道对不对?你就是天道所庇佑的人对不对?哈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凭什么别人历经千难万险也达不到的,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什么第一人,什么永生不死,什么两界至尊,是天道一直在帮你啊!它把一切好的都给你,而我们呢!只不过是你的陪衬罢了,世世代代歌颂你的传说,凭什么!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