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够不到我的……
他的双手、双脚都无法支撑起身体,他根本没力气做出动作……
可是纪红茶眼睁睁看着气流推着江月鹿疾行数步,一张燃烧了一半的灭鬼符咒刺杀到了她的咽喉。这时候她才恍然大悟,江月鹿为什么要在背上燃烧火焰,他是需要借助神明送来的炎光气流直接被推起而行。
为此,肩膀和后背被烧掉被炸掉也在所不惜。
这个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她死啊。
纪红茶的喉咙烧得剧痛,这张灭鬼的符咒专门为了克制她,想必是学院那些人发给他的。疼痛让她厉声起来:“就算我死——你也活不了!”
“那又怎么样呢?”
江月鹿缓缓将燃烧的符咒刺穿她的身体,淡薄至极地看她一眼,“总能比你多活一步。”
手起刀落,干净收尾,一人一鬼双双倒地。
江月鹿吃力地朝身后看去。
他知道,那位“树神”如果想要做什么,他此时一定无法做出回击。但他猜测,这位“树神”或许只是神明的眷属,不然不会对纪红茶说“这是树神的命令”。
在他图谋、执行、完成的整个过程中,背后都没有动静。
很快,他又听到了另一种鸟类的叫声,凄惨无比地传来。
天空中落下一只红眼睛的乌鸦,它的背上翻下来一只虚弱的鬼,他浑身闻起来像是刚被烈火灼过,一看见纪红茶倒在地上,秦雪就跑了过来,“纪红茶!”
“是你。”纪红茶虚弱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在熨斗镇抛弃你一次,你在雪村抛弃我一次,我们早就扯平了。你为什么老是出现在我面前碍眼呢?”
秦雪呆呆看她,“你怎么……怎么……”
“我怎么看起来像是要死了一样?”纪红茶说道:“很简单,因为鬼也会死啊。”
“在这个世界……人的死亡不是从人死以后算起。人死之后为鬼,鬼死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死亡。我和树神做过许多交易,反噬早已开始,何况还在鬼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就算没有他杀我,我也早就时日无多了。”
她闭眼:“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秦雪嗫嚅道:“我一直想和你说,那天丢下你,对——”
“你看那边。”纪红茶忽然道。
秦雪不明就以,还是随着她的手指向后看去,等看到空落落的一片,忽然反应了过来。转过头看到的,就是一抹红茶般的影子高高跃入断崖的一幕,纪红茶她跳入了悬崖深渊!她的声音远远传来:“唯独你,我不要听对不起。”
“纪红茶——!!!”
没有声音传来,他大哭起来,“只剩我们两个了——只剩我们了啊!!!”他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那只乌鸦沉重地走过来,想要安慰他几句。
它不由自主想起之前来的路上,秦雪对自己说的话。
“她可真凶啊,那么扇你你都不还手?”
秦雪低声道:“我欠她的。”
“欠她也不能这么惯着她吧……”
秦雪没说话,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和纪红茶还在读书的时候,毕业的前一夜,他们约好要逃走,头也不回逃走。学院的学生在那一晚大逃亡,翻上墙头,在茫茫大雪里狂奔,纪红茶摔了一跤,但是手电筒已经快打到他们的位置,他在那个时候犹豫了片刻,转过了身。
纪红茶当时睁大的难以置信的眼神,他一辈子都会记得。
“你让我一辈子都记得这种愧疚吗?”他喃喃地坐在断崖边,安静了片刻,忽然也决绝地跳了下去。那只乌鸦甚至没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
乌鸦自言自语:“你可给我找了件麻烦事,我私自带你出来,却无法带你回去,该如何交代呢?”
“罢了、罢了……”
乌鸦飞上高空,越过地上躺着的江月鹿时,它似乎想起了什么,震惊地发现,此人的长相竟然和鬼王房间一张画像一模一样。
“这一趟……有巨大收获啊……”
这一切,江月鹿隐隐感觉到了,但是他的生命正在飞速流失,也无力观察周围的环境。眼下虽然逃过一劫,但是之后的困境在于,离开这里之后,他依然要死。
好在他做好了安排……
脸上忽然落下了一滴露水,江月鹿费力睁开眼,看见了一棵巨大的树木——不,那其实是一个镶嵌在树中的人脸,是胖夫人的脸。
她的脸上满是皱纹,但并不像人自然衰老的纹路,让江月鹿想起了老树的皮。
“这是你的真身吗?”他艰难地问道。
“算是吧。”
“树人”点了点头,满头的树叶跟随雪飘落,江月鹿在地上感受了一场小雪。
他对这位“树人”说道:“其实你没有站在任何一边。”
十年前,她帮助雪村人,为他们提供了生存之道。但又指点了纪红茶,让她死后再次复仇。十年之后,她又出现在月坛中,看着司祭执行他的复仇计划,甚至在纪红茶露出松动态势时,让真正的纪红茶出场,让她的戏再也演不下去,迫不得已,这才临时开出第三道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