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话便杀了。”
江月鹿哈哈一笑,半晌闭嘴:“……你是认真的?”
这个小白毛真这么认为。他第一天和江月鹿一起上船,察觉到周围全都是鬼,差点摸出黑杖将整个船送回阴间。
冷问寒就像刚出校门的学生,手里拿着两方尚方宝剑,左手里写着:是鬼都要杀;右手则是:要听考场规则。
可现在没有考场了。
他们来的是一个尚且不知道深浅的鬼都地域。这是一条什么船,这条船开往什么地方……这些都要等着他们寻找答案。
“衔尾船……”
他念出三个字,和甲板上狂热赤忱的众鬼不同,极为冷静理智,“从我们上船开始,就一直在探听信息,如今也知道了一些内情。”
首先,衔尾船是鬼都中的鬼市。
正如学院有堕落街的十八商铺,鬼都也有自己庞大的市集。上次他去十八商铺时听到一场风波。路过的几名年轻巫师洋洋得意,“怎么样,十八商铺里的东西是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来之前我还以为是你夸大了呢!这地方简直就是鬼市嘛——宝物应有尽有!”
布满蛛网的柜台后方忽然响起了几道沙哑的笑声,传来的声音格外讥讽。
“每年都有沙比,今年格外多。”
“鬼市,你见过吗?两个黄毛小儿,看见这些东西便走不动道儿了,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要是在这里,肯定要拎着自己的骨头敲烂你们的脑壳——”
“自己想死就去死,别拉上我们十八商铺……我们和鬼市可没得比啊!”
一场装比未遂的小小风波,却在如今显示出了更深刻的意思。
十八商铺里的鬼店主们,虽然“从良”多年,但骨子里的煞气还是如影随形,时不时就会现出真身。但在学院这种特殊的地方,煞气只能往另一个方向走变成傲气,因此他们孤僻封闭,静守在堕落街的地下,从来不与巫师打交道。
这群鬼可谓将十八商铺视为碰不得、骂不得的眼珠子,听说有一次孔院长发言时措辞不当,就被他们认作“对商铺不够尊重和认可”,然后示威性关门了半个月,最后还是童副院长前去说开的。
但他们却说:“我们和鬼市没得比。”
这不是怨气话,他们真这么认为。
然而谁都未曾见过鬼市,也不知它道如今是什么模样。这一次,悬赏令衔来了一张邀请书,他们才知道,原来往日盘踞于地下灯笼丛丛中的鬼市已然不见,如今的鬼市早已换了名姓,在百年前就由“喜、怒、哀、乐”四鬼中的“乐鬼”管控。
——以上,都是江月鹿这几日“奉献”色相换来的珍贵情报。
对了。牺牲的是问寒的色相。
话再说回来,这个乐鬼大人名副其实。
听说那只浮在空中不动的圆形巨船上只会有欢笑声,大海都淹没不去的孤苦与怨念会在那里得到消弭,但去往衔尾船的鬼船很难遇到,只有凭些机缘巧合,才能在茫茫海面上相遇。
至于鬼船是如何翻过风浪滔天的滚滚黑海以及冰火两重天的霜炎之海……那就是江月鹿所不知道的故事了。他和冷问寒是在来到这片静寂海之后上船的。
“对了。”
江月鹿忽然想起来了,“童眠呢?他不会没进来吧。”
冷问寒默。
谁都不想进来,但唯独童眠例外。那家伙怕是断了腿都要爬进来的。
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在甲板上驻足的众鬼忽然都往船尾走去,矮个男人走在最前,狐疑道:“各位,我早就想说了,咱们这船是不是开得有些慢啊?”
“大惊小怪!你坐过鬼船吗?没坐过怎么知道它是快是慢?”
“真没有见识!”
一句话得了满场批判,男人满头邪火正想发泄,却听到另一侧传来一声轻笑,“是有些慢了。”
说话的少年坐在无人的船尾上,满身披金戴银,看起来珠光宝气,却不显土气,反而华贵清丽。不过因为他站在低处,江月鹿仔细一瞥就被满身金色折射出来的光芒刺瞎了双眼……
不由得遮住眼睛,能听到笑声还在传来。
少年收获了和矮个男人相同的批判声——女鬼因为他的出众样貌再不说话,男鬼却因为看见他的风流做派更加生气,两两扯平,所以听起来争执的音量和原先差不了多少。
那少年不紧不慢地笑着,“别生气嘛,和气生财。”
“我是没来过鬼船,但是道听途说过一些传闻。”
“哼!狗屁传闻。去了衔尾船的鬼没有再出来的,你听的恐怕是胡编乱造的假料,别出来献丑了!”
“真厉害啊,连‘一去不回头’的说法都知道。”那少年依然笑着,“但我听到的传闻却不是在讲那些鬼。”
“那是什么,在这条船上,除了鬼还有什么东西啊!”
冷问寒周身泛出冷意,江月鹿眼神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