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眠:“那现在怎么办?”
江月鹿看他一脸忧心忡忡,不由笑道:“你担心什么,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出价,刚才你也看见了,要是有人比我们高,这东西还不一定能落在我们手里。”
他瞥下方一眼。
何况还和鬼王相关。
童眠听了他的话,微微放心了一些。看着江月鹿走出去的背影,又暗自懊恼起来。他虽然嚷嚷着要出来看看,可到底是历练不够,一点小小动静就把他吓住了,反观江月鹿却镇定自若,还能安慰他们。
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冷问寒会这么依赖他了。
这么想着,转头看向冷问寒。不看不要紧,一看她正死死盯着自己,冷不丁吓了一跳,“干、干嘛啊!”
冷问寒:“你死定了。”
童眠内心靠了一声。吓唬谁呢?好男不跟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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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高台之后,气息变得黏稠难闻,归留居没有半分从前的清丽,完全成了妖魔盘踞的恶臭洞穴。
船主见到有人出来,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各位看好了,天字号如今出了高价,各位还有愿意竞价的吗?”
江月鹿期待地看着他们。
可那些恶鬼们却摇着头缩了回去,“和天字号争,我不想活了?”
“仁兄,你应该说,我难道还想再死一遍?”
“散啦散啦。”
别散啊,江月鹿风中凌乱。
船主也道:“哎,这样就不对了。我听童子们说,这位贵客今天是头一回来鬼市,咱们也该拿出些真金白银招待人家吧?”
“什么!头一回来就花这么大手笔?”
“各位听我一说,没准儿人家是有备而来,前面为什么不亮灯,就是在等鬼王这件宝贝呢。”
“有理有理。太有理了。”
一时间,群鬼脑洞大开,瞬间为他们一行人想了一百个理由。从“看上了鬼王的宝贝”发散到“鬼王失散多年的老婆过来拿眼泪了”。
江月鹿听得哭笑不得,“其实并不是你们想的……”
船主大人早就激昂不已,“好,那岂不是势在必得?看来这件宝贝很快就得送往天字号了!”
说着就让手下将盒子呈上来,江月鹿见越说越糟,忙抬高了声音:“等一等。我方才想了想,这件东西,我还是不要了。”
底下顿时静了。
有小鬼讪讪:“大人……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对对对,大人一定是刚来船上,对鬼市的规矩还不了解,等我们为你解释一二……”
江月鹿扶额,“并不是。我就是突然不想要了。你们刚才不也有出价之后没有拍走东西的吗?”
他凝神观察了半晌,发现鬼市的拍卖会非常随心所欲。
有一个喊了高价,没多会又叫着退了退了。一个出价在后,还压低了价格,但没人当回事。甚至于刚才拍下“鬼巫牙刷”的现场就拿走了。这在人类的拍卖会里是不会出现的情况,在鬼市却比比皆是。
这个地方如果真存在一种规则,或许只有“永远毫无章法”这一铁律。
可事实却不如他想得美好。
船主的声音变了调子,“这可不行啊,天字号从没有出价还收回去的道理,你这么做会坏了咱们鬼市的规矩。”
江月鹿心道:来了。
那两个鬼童子说的“更严苛的规则”,它姗姗来迟,还是来了。
他试探道:“如果我确定不要呢?”
台下诡异安静,令人窒息的沉默吞噬了整个楼阁,丝丝缕缕的飘红在黑雾中延绵着,这些雾气变得更加浓稠了。
令人压抑的静默中,传来船主呵呵一笑,但这笑声却和他之前的揽客叫卖不同,仿佛滚刀从砧板滑过,渗出沙沙的危险质感。
“上一个不要的,大家伙儿想得起来它是什么下场吗?”
他幽幽道:“那是一个不自量力的鬼,踏入衔尾船之后,因缘际会得来了一张天子门票,却不看自己的命镇不镇得住这满楼死魂,答应要了却反悔……”
“最后你猜怎么着?”
江月鹿沉默着。
“阴沟里翻了船,被撕咬得连魂都不剩啦。倘若你现在下来,或许还能从我们的肚子里瞧见一些残余的挣扎和嘶吼……哦呀。”
船主懊丧地拍了下头,“我怎么忘了呢,吃了它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早就消化得什么都不剩了!”
他嘿嘿一笑:“如果阁下也要效仿它当年的蠢招,那我就只好也效仿当年船主的英明决断了。”
他缓缓抬起手来,笑容完全消失之后,面容有种森寒的冷酷。
江月鹿知道,按照他的意思,如果落下手来,自己等人就不再受规则的保护,而是作为“违反规则”的人被他们制裁了。
至于制裁的方式……他已经感受到了。
脚下的楼板传来了异动,仿佛有巨物攀附在上面行走,木板的缝隙被黑雾遮掩,但他却好像能感受到一只血淋淋的瞳孔正在下方,暗自窥伺着自己。
他的面前,身后,脚下,都传来恶臭的气味,像是几百年的腐烂物聚集到了一处,被鼓风机吹刮而来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