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醒了没多久,人还是懵的。
他独来独往惯了,但却不习惯没有人发给他指令。
他不想在城镇里待着,于是顶着一颗鬼头躲躲藏藏,出城上山,在另一个小村子里碰到了莫知弦。
“另一个村子?”江月鹿问道:“是这个村子离这儿近还是镇子更近?”
鬼头小五不假思索道:“镇子。”
江月鹿沉默了。
范围更大了,这个考场究竟有多大?
这是他目前遇到过的最大的考场。
“怎么了?”
江月鹿摇头,“你遇到莫知弦的时候,他怎么样?”
刚开始的时候莫知弦还是清醒的,他也得出了和江月鹿一样的结论,认为其他人也被投放进来了。为了尽快和大部队碰头,他制订了详尽的计划,花了一个通宵的工夫讲给没什么兴趣的鬼头小五听。
江月鹿心道,看起来他要对莫乌二人的关系重新判断一下。
这两个人,虽然本家不合,彼此仇恨,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很微妙。之前鬼头小五进牢狱了是莫知弦拜托他们去捞人,现在进考场又是小五在放血帮助昏迷不醒的莫知弦……怎么不说是风水轮流转呢。
鬼头小五这样煞气极重的人,就是一把锋利的血刀。
他能听得进简单有效的命令,却不擅长对付复杂的计划。
能坐下听啰嗦的学生会主席讲一个通宵,也是出人意料……江月鹿忽然想起刚才他要检查小五的时候,他抬手的姿势明显是下意识就想敲晕他,最终却捏着拳头一身煞气地忍了下来……
难道说,他本来脾气就很好?
脾气很好的一把刀?
江月鹿眼前浮现出刺死人之后弯腰致歉的乖刀。
鬼头小五:“……”
他忙道:“抱歉,刚刚走神了。”
硕大可怖的鬼头竟真出现了无语的神情。江月鹿不好意思道:“被那缕神思上身之后,我的通感就时好时坏。”
鬼头小五似乎停滞了一下。
江月鹿道:“你继续。”
小五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一夜之后,莫知弦就得了“怪病”。这种“病”之所以怪,是因为病人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伤口,但却会陷入低落、流泪、昏睡的状态。
“流泪?”江月鹿觉得这可能是个线索,“他会哭吗?”
小五:“……”
说真的,他一点都不想回想那一幕。
莫知弦啰嗦可以,非要管他也可以,但是别在他面前流泪。看到一行又一行眼泪从他脸上流下来,他的嘴角都在抽搐。
“一边哭一边说。”
“说什么?”
“说他这些过得很辛苦……”
听起来没什么特殊,似乎只是情绪发作的抱怨。但这么睡下去也不行,不吃不喝早晚都会死掉。
“还有一件事。”鬼头小五停顿了下,似乎也很困惑,“那个村子里,全都是这种病人。”
正这么说着,趴在地上的莫知弦却有了动静。
他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像是鬼魂,飘过了江月鹿和小五的身边。那么大的鬼头,他愣是看不见,引起他好奇的江月鹿,他也视而不见,像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又累又倦地走到了角落,靠在洞壁上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江月鹿:“……”
鬼头小五扫了他一眼。
似乎在说:现在懂我的难受了吧。
一个人性情完全大变,而且还做出十分尴尬的事来,真让旁观者难受……江月鹿觉得,此刻若是能记录下来莫知弦的一举一动,他日后醒来一定会第一时间销毁。
他走了过去,友好地拍了拍莫主席的肩,“都走到了这来了,你不想见证最后的真相吗?我猜这里有你想知道的历史。”
要是在以前,莫知弦听到准管激动难耐,可现在却不为所动,失焦的眼神从江月鹿身上穿透出去,不知道神魂飘到了哪里去。
“他是丢魂了吧。”
鬼头小五摇头。
丢魂在巫术中很常见,解决办法没有一千也有一百,要真是丢了魂倒也简单,都不用冷问寒出马,鬼头小五这个混子巫术生就能施法“叫魂”。
但莫知弦并不是丢了魂,他理智尚在,还能条理清晰地回答“不去”、“我要待在这儿”,只是语气分外懒散倦怠,浑身像是脱了力气。
江月鹿用“把你丢在这我们自己走了”来吓唬他也不管用,任凭他嘴巴磨烂,莫知弦也只有一个回答——
“我不想活了。”
好嘛。才进考场,就有人不想活了。还是战斗力爆表的学生会主席,江月鹿很是惋惜。
但他还是让鬼头小五扛着莫知弦继续赶路,好在后者对任何事都不会发表意见,江月鹿把他丢这儿也行,带走也行,甚至找个悬崖推下去都不会反抗,莫知弦的精神似乎被无名的病毒侵蚀瓦解了。
他们在树林里没有停留,鬼头小五告诉江月鹿,那些东西还在后面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