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像是炸开锅一样。
“假的?!”
“你骗我们???”
有人气红了脸:“乌夜明——你放肆!大胆!竟然冒充神的名义欺骗我们这些长辈!你真以为,乌家离了你就不行吗?还是我们巫师一族,离了你们乌家不行?!”
乌夜明抚掌道:“好,好好。终于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刚才假惺惺的,看了是真觉得恶心。”
“你——”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刺激气人,但看着却是比刚才高兴了一些,“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乌家人很多,我的话也不是谁都会听。”
说到这里时,他隐隐约约看向了后方的乌家人,后者尴尬地扭开脸,他才转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但乌家就算再不济事,也要比你们这些虚伪的人强多了。”
“这些年来,你们靠着神谕积累财富、繁衍子孙,日子过得太平顺利,早就忘记了对神明的礼仪,你们的心啊,早就变了。”
各位长老习惯了被人追捧,怎么受得了被人指着鼻子再三刻薄?
有人被激得口不择言,“可是神力的确微弱了呀!!”
“微弱……为什么微弱你们不清楚吗?”
乌夜明瞥了一眼神龛,眼神从柔和变得冷冰,“我倒是不懂了,各位不是昨天才在家宴上说,鬼衰巫盛的局势还要持续很久,区区鬼都不足为惧吗?怎么今天在祭坛,在神龛面前却改口了?”
“家宴……”
“乌夜明,你监视我们?!”
来人怒气冲天,看向另外的乌家长老们,“好好好,既然大家都撕破脸了,不如说得更清楚些。那天的家宴上,你们不是也在吗?哪些话是真心,哪些是违心,我不信你们不知道!不然你们也不会来参加我们的宴会了!”
“你们明明也心里有鬼!大家都是想入世享清福的,都有一百个心眼子,怎么你们乌家还要又当又立!”
乌家长老长叹一声,“夜明,算……”
乌夜明六亲不认,“长老,如果我记得不错,现在乌家的主事人应该是我吧?”
“你们背着我私下和这些人来往,早就违背祖训,我都没有家法惩罚,哪轮得着你们在此放屁?”
“你——”
乌夜明又成功气倒了一群人。
江月鹿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暗笑一声,这个乌夜明,他还挺喜欢的。
童眠和冷问寒的脸色可就有些精彩了。
主要是他们耳濡目染,老师们一直渲染出来的乌夜明是大坏蛋、大叛徒的形象……今天一见,居然很是接地气。
尤其是童眠,对这种能把白胡子说教老头气得翻跟头的人天然有共鸣。
乌夜明成功将自己人和外人气得人仰马翻,完全不管自己身上有多少道怨毒的视线,他知道这些人和自己不是同路。
不是一路人没关系,但是想要坏了传统,让越来越多的人离开这里可就不行了。
这些人今天来这里,本来就是听到风声,说是神明于沉睡中再次降下神谕……上一次的神谕,他们得到了一份长长的预言,凭借这份详细的预言,避开了许多天灾人祸,将各自的家族发扬光大。
也是因此,巫师内部逐渐有了两种声音。
第一种,就是乌夜明这样的,觉得应该效忠于神明,遵从古老的礼制。
这种声音最开始是最多的,但是随着巫师融入社会方方面面,与人世的羁绊越来越多,他们从一开始的守护者变成了享受者。
慢慢的,就有了第二种声音。
认为巫师应该入世。
不该吗?
神像死了一样沉寂,许多年都没发出声音。
现在的人也不像从前无法抵御自然,人类越来越不需要巫师了。
比起辛辛苦苦降妖除魔,他们更想和妻子儿女一起享清福,过无忧无虑的普通人日子。
通神……不仅会消耗神智,也会消耗寿命。他们做巫师的,要么精神错乱,要么早早死亡,从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们才会更渴望安稳的生活。
这有什么错?
这些年来,就算乌夜明再讨厌,这些声音也越来越大了,使得他不得不正视,阻止,扼杀,还神明大人一个清静。
有人怨毒地看着他:“但是神很久都不曾注视过我们了,不是吗?我们都是巫师,通感最不会骗人,我们很久都没有感觉到神在了……祂真的还在吗?”
“最近这段日子,总是有人说起一个传言,最开始似乎是从鬼都那边传过来的。说我们的神之所以不出声回应,是因为神鬼的时代已经到了尾声,现在是属于人类自己的时代,人治的时代!”
“住口——”
乌夜明勃然大怒,“鬼都的流言,也敢拿到这里来说吗?!”
也许是许多人都站在乌夜明对面,给了来人莫大勇气,也许是早就受够了,就在今天一并撕破脸。
那人丝毫不惧,大声道:“自然而生的流言,为何不能拿来说?天地万物,一花一草一木,不都是祂的痕迹,这是神自己说的,说祂永远与我们为伴,就活在这世上一鸟一飞尘,路过的野雀,消逝的风声,都是他于天地间再度响起的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