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建木。”他极为出神地说道:“你们真该都过来看一看,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能看到……咳咳……能看到建木的……”
冷问寒和莫知弦走了过来,童副院长温和地看向他们,“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要问我,但现在不是时候。知弦,推我过去吧。去树身底下。”
莫知弦应了一声,三个学生跟着老师,沿着轮椅滚出的车辙痕越过一条又一条庞大无声的树根,最终来到了树下。
树身下反而没有一条根须,也没有落叶,格外干净,有一种圣洁的气息。
地面青翠,仿若玉石。这种无垢的玉石,就算是他们学院的广场也没有完整的一块,但现在这里却铺得到处都是。
他们都看见了躺在青玉广场上的两人一鬼。
江月鹿与夏翼,一人一鬼,密不可分。他们手牵着手躺在树下,树荫柔和地披在他们身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而在他们对面,也躺着一个人。
童眠又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孔、孔院长?!”
童副院长无奈道:“本来……应该是老孔去的,可我实在分不开他们两个,只能让老孔躺在他们身边了。”
这么一看,孔逐宁的确格格不入,像个闯进二人世界的外来者。
莫知弦不知道这二人一鬼要做什么,饶是他看过那么多书也不知道。
童眠小声道:“舅舅,他们是要干吗啊?”
“不是他们,是江月鹿。”
童副院长:“你以为这是我来做的吗?这一切早就不由我们来控制了。”在看到那朵盛开在江月鹿身上的无丧花时,他就知道什么都不必再做了。
他们的“神”是蓄谋已久,今日对江月鹿的身体势在必得。
孔逐宁身居院长之责,才要追到这件事的尽头。
数个小时前,他们跟随着世界的巨变,跟随着那些痛哭的人和流淌的血河来到这棵树下。孔逐宁问了他一个问题,“我已经不明白祂想要做些什么了……你能明白吗?”
他也不明白,所以没有回答。
孔逐宁身心俱疲,“我要去问个清楚……祂为什么从沉睡中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灭世,我要去问个明白。不然我死也不能安心。”
童副院长默然不语,他知道孔逐宁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没有人能在见过祂之后活下来,那毕竟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神。就算是他们,领悟神谕之后也会很快死去,这就是巫师为什么难以长寿,很容易疯疯癫癫。
那缕“神思”能和他们像人一般对话,是因为他并不纯粹,他只代表了神明的一缕精神,是庞大莲花中的一丝浅红。
他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再次看向这三个年轻的学生。
“你们看到远方那些奔腾的血管了吗?那些是从天地各处献祭而来的人血,来喂我们脚下这个巨大的法阵。”
身为巫师,他们最明白法阵的意义,也知道献祭这两个字的重要性。
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个法阵,是用来做什么的……”
“为了唤醒。”
能唤醒什么,他如今也不确定了。
唯一知道的是,被这样一种邪恶献祭的法阵唤醒的,绝对不是他们的神。
“如今,只能看江月鹿能否抵御住神思的最后一击,只要他能心志坚定,一切就还会有转机……”童眠看着他舅舅的脸色,就知道他没有十分胜算,甚至连三四分都是没有的。可是他和江月鹿经历了这么多,还是对江月鹿有些滤镜的。
“没关系的舅舅,他很厉害的,很多次不都化险为夷了吗?在树人女高,在麟芽城,都好好的活下来了……”
冷问寒忽然道:“为什么是他呢?”
童副院长:“一直是他。也只能是他。”
“你们都以为他是今年才来到学院的,其实不是,他已经在学院待了很久很久了……他的年纪,甚至比我都还要大。”
童眠目瞪口呆,“江月鹿这么大?不对啊,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他在学院的哪里啊?是哪个家族的人?”
童副院长摇头道:“他在考场里。”
“考场?”
“人人都知道,考场是我设计出来的。其实我只是在老祖辈们留下的东西上做了一些新的尝试,这些考场,都是万千世界,当初为了给江月鹿保命,我们不得不将他藏在了一个世界里。”
童副院长失神地说着,童眠还要继续问,却被冷问寒和莫知弦按住,他们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示意童眠去看童副院长的眼睛。冷问寒道:“他没有在和我们说话。”
明明就在他们面前,却不是在和他们说话。
童眠看向自己的舅舅,发现他的眼神果然是散开的,他没有注视着外界,反而像在身体里面和谁进行对话。这种状态他曾经在疯掉的巫师上见到过。他的眼眶一下就变红了,“我舅舅……他虽然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但他从来都没这样过……”
童眠快要被恐惧击倒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他濒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