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蒙不清楚丁珴的院子在何处,毕竟她从未主动去看过他,还是丁珴带的路。
她没料到是那么偏僻的位置,还极为狭小简陋。这么冷的天,屋内只燃了半盆的炭火,乌烟缕缕,伴随着阵阵咳嗽声。
丁蒙见到这一幕,气得一瞬间喘不上气来。
这就是她那个贤良宽厚的正君做的好安排!素日在她面前夸玥儿如何乖巧听话,斥责珴儿如何不知礼、不好管教。
她见丁珴的次数不多,听他说的多了心里也记了几分,故而也从不亲近他。
如今一见,才知道这孩子这些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她看着丁珴,满眼心疼,声音颤抖:“孩子,是为娘的疏忽,你受苦了。”
丁珴声音低低的:“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我并未觉得受苦。我本就是庶子,能有个单独的院子,已是父君宽待。”
丁珴笑得极为乖巧,落在丁蒙眼里却是可怜又懂事。
宋杬卿听了声走出来,向丁蒙行礼道:“丁大人……咳咳……”
丁蒙讪讪道:“宋小郎君,予失礼了,竟让公子用了此等劣炭。”
“……咳……”宋杬卿见她面色,柔柔一笑,道:“我也是今日才知晓,天下的炭原来不止银霜炭一种,还有叫烟煤的炭,也算长见识了。”
宋杬卿笑意盈盈,丁蒙却颇有些无地自容。
本来见到大儿子的生活是这般处境,她心里就极为窝火,如今家丑还被外人知晓了,更是怒不可遏。
“珴儿,”丁蒙认真地看着丁珴,“为娘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好生招待宋公子,缺什么同我身边的人说便是。”
她还要去招待其他宾客。
丁珴听话地点点头:“是,母亲快去吧。”
见人走了,丁珴才拉着宋杬卿进屋道:“你怎么让人把烟煤烧了?烟味多难闻啊,难为你了。”
“无妨,做戏要做全。门大开着,我没闻到多少。”宋杬卿摆摆手,又笑道,“怎么样,我瞧着,丁大人可是生气了啊。”
丁珴心里又有点犯怵:“也不知道这股气能坚持多久,若是让父君知道了,我定不会好过。”
屋里的炭火很足,宋杬卿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既然这样,你就该好好刷你母亲的好感度,反正这府里话语权还不都在你母亲手中?”
“撕破脸皮就撕破咯,反正你对他低三下四,他也不见得对你多好。”
宋杬卿端起茶杯抿了口,想了想又道:“我估计今晚或者明日一早,你就得与你父君对峙,那个时候你可不要反驳他,要抢先一步顺着他的话说,务必要显得自己很可怜。”
手段是茶了点儿,可它好使啊。
“嗯!”丁珴认真地点点头。
他往日只知道在父君面前伏低做小,如今也学会了这一招。
“宋……元元,谢谢你不计前嫌,愿意帮我。”丁珴感动得稀里糊涂,眼泪汪汪地拉着宋杬卿的手。
“没什么,”宋杬卿抿唇一笑,“你父君也忒不会做人,名头都吹出去了,也不做点实际的,一查就得露馅。”
“对了,你府上的饭菜味道如何?”宋杬卿问他,一说起吃,他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丁珴想了想,说道:“听说父君请的是飘香楼的厨子,滋味应当不错。”
“哦~那应该挺不错。”宋杬卿突然想起来自己挺久没去飘香楼了。
丁珴翘起唇角:“元元可是饿了?”
“没有,我没饿,只是想吃东西罢了。”宋杬卿脸有些泛红,他早上可是吃饱了来的。
丁珴眉眼弯弯:“我让人去取盘点心来。”
午饭时,宋杬卿一心扑在吃上面,没太注意身旁的人和事。
倒是青栀注意到某处,凑到宋杬卿耳旁低声说道:“公子,宣王似乎也来了。”
宋杬卿看过去,禽戏柳梢曲屏后隐隐约约有一道玄黑的身影,那处寂静得可怕,应该是宣王。
他突然记起一个传闻,而后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丁珴的肩膀,小声问道:“之前听闻陛下要把你指给宣王,是与不是?”
丁珴一怔,点点头道:“确有此事,但我事先不知,还是在宣王拒绝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后才得知的。”
“我去问了父君,”他又压低了声音,“父君只说:‘给你选了个门楣高的,宣王看不上你,本君也没法子。’”
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骂他妄想攀高枝,还攀不上。
“啧,”宋杬卿嗤笑一声,目光冰冷,“他安的什么心。”
真是用心险恶!
凌陌玦在宋杬卿出现之时就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又见他同丁家大公子说些什么,脑中浮现出话本里写的词句。
她该寻个机会解释一番。
冬日夜晚来得早些,宋杬卿估摸着是时候该回去了,丁珴又送他至门口。
“你记着我说的话,”宋杬卿又嘱咐他几句,捏了捏他的脸,“要对自己好点,吃胖些。”
“好,我记下了。”丁珴认真点点头,他想明白了,他不能一直这么软弱地活下去。
宋杬卿刚上了马车,听得身后有人道:“宋公子留步。”
这声音……
不是宣王是谁?
宋杬卿刚坐稳,不想再动了,只得拉开窗帷,露出半张脸来:“见过宣王殿下,不知殿下叫住臣男,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