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屏住呼吸,迫不及待的伸手抓住了那本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书,用力就要将书拽过来。然而轻薄的封页发出了轻轻的撕裂声,书却在半空中纹丝不动。他立刻抬头茫然的看向了李济庭,就像这所有的动作全都受一片空白大脑的驱使,全都没有经过思考。
李济庭捏住书的右上角,用冰河深处封存的远古化石一般幽深寂静的眼睛盯着成默,“看了,就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成默回过神来,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他觉得胸膛里有火焰在燃烧,这火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要将他烧成灰烬,只有打开眼前这本书,才能浇灭他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种。他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打算过回头。”
“那就做好心理准备。”李济庭肃穆的说。
成默意识到自己似乎表现的太明显了,这么多年他从未曾如此失态,即便是面对再极端的危险,他都能淡然处之,没想到在看到父亲的这本书时,竟完全没办法克制欲望和好奇之心,大概这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诱惑。他握着书脊的斜角,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了一口气,面对李济庭点了点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李济庭松开了手。
成默急忙将书捧在手上,又砸吧了一下嘴,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液,润了润火烧般的嗓子和胸腔,快速的在泛黄的灯光下翻开了第一页。他连坐的地方都顾不得找,就站在床边低着头聚精会神的看向那些文字,仿佛那些文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魔力。
“绪论:其实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写这本书。不写的原因是这本书实在过于厚重——不止是在精神上,在物理上同样如此,它会揭开蒙在人类历史的众多疑云,让人们陷入自我认知的绝望境地,同样会扣动瞄准我的扳机;写的理由是……总得有人说出这一切,让人类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将要走向何方。”
成默的心脏被父亲的文字揪了起来,脑海里出现了父亲在台灯下神情凝重写字的模样。但他并未因这深切的感伤停下阅读,强烈的渴望驱使着他一秒也没有停止浏览,去缅怀什么。
“后者是我无法解答的问题,前者恰好是我作为一个人类学家一直在研究的问题。当我以历史学家的身份去到易拉克时,看到了那些伟大而辉煌的苏美尔文物,被这些美丽的东西所深深打动。于是我在两河流域多次停留,研究过有关人类最古老文明和现代文明之间的连结。在那里我遇到了研究苏美尔文明的专家——撒迦利亚·西芹先生,并和他成为了挚友。后来在他的提示下我到过法兰西南部的拉斯科洞穴,欣赏过墙壁上的马、公牛、驯鹿以及其他动物正在跳跃奔跑的图案,这些图案来自17000年前处在冰河时期末期的人类所创作的。到过埃及金字塔,我沿着尼罗河一路做田野调查,想要知道公元前两千七百年的古埃及人如何建造出超越时代的奇迹建筑。很庆幸我能和西芹先生,在某个神秘人物的帮助下,进入过被严禁进入的金字塔的内部,很遗憾没能到最中心的位置,却也发现了金字塔匪夷所思的秘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它都并非是法老陵墓,而是有人类意想不到的神奇用途。我也研究过人类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希伯来字母,也就是游泰人写就《神圣经典》的文字,它奇妙的应对着人类的dna双螺旋结构,22个希伯来字母和22个染色体之间有着不可思议的相似性。我隐约的感觉到其中隐秘的关系,那些藏在神话、历史、典籍、建筑以及文物中的某些事实,这些事实令我为之着迷。正如本书以后各章试图厘清人来从诞生到发展的脉络,并对人类起源提出了一些说明。我的老师说我推翻了《物种起源》,我认为不是这样的,人类是超越地球其他物种的特殊存在。我们和其他物种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们具有智慧。人类是如何产生智慧的,这个问题是千百年来无数哲学家、科学家还有神学家们都想要研究清楚的终极问题之一,也是《物种起源》并不能解释的问题……”
只看《绪论》成默认为父亲应该是发现了“外星起源论”的证据,可这也不是什么特别新奇的理论,应该不至于遭遇死亡威胁。他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一目十行的翻阅。
第 一 章节从地球上的生命起源开始说起,一直写到恐龙灭绝。在第 一 章节父亲就以详实的资料和论证推翻了恐龙的陨石灭绝学说,以鸟类、鳄龟和鳄鱼和一些植物的延续,推导出了恐龙的灭绝是有选择性的灭绝,因为作为地球霸主它不仅无法产生智慧,还妨碍地球产生具有智慧的生物……
开头的第 一 章节就令成默头皮发麻,他加快了速度,囫囵吞枣的翻过了一章又一章,当他看到中间的第四大章的苏美尔、巴比伦与《神圣经典》的内容时,看到父亲抽丝剥茧的将三者的关系厘清,他顿时感到了有种压抑到恐怖的窒息感。
这些内容如同浑浊的洪流淹没了他,让他在历史的旋涡中浮沉挣扎,不知道自己最终将落在何方,是死亡的绝地,还是能抓住什么树干。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难以抑制的恐惧感,就像你在看一部无法自拔的恐怖电影,你已经完全丧失了继续看下去的勇气,却又想要知道结局,于是你选择跳过了中间的过程,让一切尽快结束。
这种不知恐惧何时降临的感觉才是最令人折磨的,还不如给人一个痛快。即便成默看书时最讨厌的就是不看内容直接看结局,但他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办法压抑住寻求答案的冲动,将书翻到了最后一个章节。
这个章节只有一页。
标题很长,是《死海古卷》中的一句话:人类不知道未来的奥秘,也不了解过去的古老事情。他们不知道什么会发生在自己头上。他们不会因为未来而拯救自己的灵魂。
接下来的文字只有寥寥数句,几眼就能扫到底。
然而这几句话就像是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从他的脚踝盘旋而上,爬上了他的腰,爬上了他的脖子,钻入了他无法闭合的嘴,朝着里面爬了进去,他汗毛倒竖,惊恐的看着这条蛇进去,他的大脑都在颤抖,却无能为力
成默浑身发软,跌坐在床上,像是扔掉烫手的山芋一般扔掉了手中的书。他大口的呼吸着,双眼无神的凝视着虚空,像是看着什么可怕的事物在他的眼睛里飘来飘去。
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他感到一阵微风吹过,尽管床边的窗帘纹丝未动,他依旧感觉到了浑身的汗水被冷风吹干后的彻骨寒意。
“感觉如何?”李济庭有些得意的问,那笑声蕴藏着恶作剧得逞的快感,又有些难言的苦涩。
成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平复了一下已经心律不齐的心跳,才苦笑着说道:“我只能说,我爸他死的……也不算冤枉……”
“其实你父亲写了这本书,也算是死得其所吧。”李济庭说,“只是可惜没有能把你母亲救出来。”
“那我母亲呢?”成默问。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诸神的黄昏(49)
“当年你妈妈知道凭借自己,不可能在重重监视下拿到了‘上帝基因’,更何况就算拿到了,也没办法从亚美利加带走。于是她主动提出了将‘上帝基因’献给星门,获取信任。我当时其实不是特别认可她的计划,但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因为即便是我,也不敢轻易的在亚美利加暴露身份。但你妈妈实在很厉害,也许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已经无所畏惧了,她在面对星门苛刻的审查时,不仅应对得当,还通过谈判成功的让星门相信了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拿回你外公公司控制权的假象。在将‘上帝基因’交给星门时,你妈妈巧妙的保存下了你外公的研究资料。因为星门并不知道这份资料的存在,她又利用这份资料,伪装成了生物医学专家,成为了星门中心生物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渐渐她的能力和态度,让星门彻底的放了心,她也升级成为了副主管。在星门逐渐对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在我的暗谍的帮助下,她盗走了‘上帝基因’。那个暗谍你也见过,就是黑太子格罗夫纳的师傅卡罗纳。但为了顺利让‘上帝基因’运送出亚美利加,她选择了往莫西歌跑,引开追兵。让你父亲将‘上帝基因’送去嘉拿大,交给我的人。这是整件事的大致经过……”李济庭说,“在‘上帝基因’被盗之后,我的人就很难接触到星门的核心人员了,也接触不到你妈妈了。但按照我的推测,你妈妈在‘上帝基因‘的研究领域还是不可多得的专家之一,还有很高的利用价值,星门应该不会杀死她。”
李济庭说的平铺直叙,成默却听出了整个过程中的惊心动魄,妈妈在离开时,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些潜伏在星门的日子,妈妈整日与恐惧和焦虑作伴,日子是怎么过的。相比之下,成默觉得不管《人类起源》中的事实多么惊悚,都无关紧要了,只要他拥有的这些爱是真实的,没有任何事情能击倒他。
“所以,‘上帝基因’是我妈从星门弄出来的?”
“要不然你觉得我会把上帝基因放在你一个小屁孩身上?”
“你也没安好心吧?”成默冷笑,“是不是觉得我死了,你拿的就心安理得了?”
“我这个岁数的人,已经相信命运了。我是交给命运来做选择……”李济庭耸了耸肩膀说,“事实证明你做得不赖,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成默缄默了几秒,沉声问道:“那我父亲呢?”
“有关你爸爸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没有你妈妈的故事那么惊心动魄,却依旧很传奇。刚开始,你妈妈处在星门的重重监视之下,没办法与你爸联系,于是你爸爸按照你妈妈的嘱咐,找到了我。那时你妈妈已经进入了星门中心生物研究所,无论是对太极龙还是黑死病都是至关重要的棋子,为了让你妈妈安心,我给了你爸一枚乌洛波洛斯,利用零级角斗士不会显示在地图上的绝对bug,安排你爸在华新墩和你妈见了一面。”李济庭从口袋里摸出了成默的乌洛波洛斯,抛给了他,“就是你的这一块。”
成默接住熟悉万分的那块表,凝视着它,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我并不想偷听,但不得不偷听,叫我有些意外的是,难得的见面机会,他们没怎么互诉衷肠,都是在聊你,你妈就问你吃饭吃的怎么样,个头长多高了,上学读书了没有,成绩好不好,还怪你爸怎么不知道拍点你的照片来,你爸去的时候连手机都没有带,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茬……”
成默仰头,盯着头顶那盏磨砂玻璃的吸顶灯,眨了眨眼睛,暗中深吸了好几口气。
李济庭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完全可以治好你的病,但我没有告诉他们……”
成默又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李济庭。
“不过为了让你妈妈有坚持下去的动力,我派人去给你看过病,就是你爸带你去京城的那次,并且给你开了药,和后来在欧罗巴给你的那种特效药是同一种。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一直在当普通的药在吃。”李济庭笑着说,“要不然你怎么可能活这么久?”
成默紧握着手表,冷着脸沉默着。
李济庭背着手注视着成默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搞的好像是我害了你们一家一样。难道你不是和我一样,认为个体的命运是可以牺牲的,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于人类整体的命运,谁也不例外?”他说,“更何况,我也给了你们一家足够的补偿。”
“没必要解释。我能理解,星门才是罪魁祸首。”成默说,“我只是反感你故意挑动我的情绪。”
李济庭拍了拍成默的肩膀,阴阳怪气的说道:“卧槽!成小默,你没有这么容易破防吧?我告诉你,这还只是开始,以后还有得你受!”
成默蹙起了眉头,“能不能别这么无聊?”
李济庭“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原本我以为你爸是个文科生,即使拿了乌洛波洛斯也不会有前途,所以也没有找人带他,只是告诉了他一些基本的东西,就没有管了。结果你爸爸的表现让我大跌眼镜,他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就从角斗士晋级成了天选者,还在通过一些‘遗迹之地’的过程中,写下了《人类起源》的初稿。这个成绩远说不上什么惊艳,当时我是因为《人类起源》才对你爸另眼相看的。但后来我和西芹聊天时才知道,如果不是写书耽误了他的通关和练级进度,他一年就能成为天选者。不仅如此,由于他对历史深有了解,加上他在数学、物理方面也有极高的天赋,让他通过各大‘遗迹之地’时无往不利,每次都能拿到最高评价,刷新了不少遗迹之地的通关记录,这叫我十分吃惊。”
成默想起了“秦始皇陵遗迹之地”,如果不是有父亲遗留下来的提示,他根本就不可能破解秦始皇陵的谜团,拿到最高评价。实际他在通过其他国家的遗迹之地时,也有认真研究,但效果远不如秦始皇陵遗迹之地。原因还是他对其他国家的文化历史只知皮毛,而父亲却能破纪录通关,由此可知父亲不仅知识渊博,在技能的使用方面也强悍到非同一般。
“我原本只是关注你妈妈那边的状况,从这时候开始,你爸也进入了我的关注列表,毕竟像你父亲这样文理兼修的天才,实在是凤毛麟角。你爸的表现也没有让我失望,应该说是让我喜出望外。在没有任何强力技能的情况下,仅凭借一些廉价的b级技能和一个瞬移,他就进入了天榜前百,创造了历史……”李济庭坐在了成默旁边,“当时所有人都想和他交手,想看看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然而你爸只是昙花一现,在最后一战击败天榜排名第三十七位的皮埃特罗·格兰特后,就淡出了角斗界。对他来说天榜排名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他练习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妈妈的安全。接下来他在西芹的帮助下,完善了《人类起源》。我给他安排了三个任务,他都完成的非常完美。这也帮助他毫无争议的成为共济会的三十三级大师,借助共济会的身份,他也能和你妈偶尔接触到……差不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你妈妈成功盗取了‘上帝基因’,并交给了你爸爸。而你爸爸在嘉拿大边境的时候,一度被星门的天选者发现,但依旧让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准时将‘上帝基因’送到了我安排的人手中。但你爸并没有选择跟随我的人离开嘉拿大,前往欧罗巴,而是又杀了回马枪,想从丹佛的星门秘密基地将你妈妈救出来。”他叹了口气,“在到达丹佛的时候,他给我发了邮件,请我遵守承诺将‘上帝基因’交给你使用。大概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在激活载体以后,又将乌洛波洛斯藏在秘密的地方,让我一并转交给你。我其实对你父亲给予厚望,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接班人,你父亲曾经是我最看好的一个……”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救他?”成默冷声问。
“我这近百年,培养和关注的天才何止你父亲你一个。有些像是加缪那般正直,因为过于刚正不阿他们都活不长;有些像是安德烈·库里诺夫,他们沉湎于欲望和享乐,完全忘记了初心;还有一些像是小丑西斯,他们在知道了世界的真相后走入了极端,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另外有些像是阿诺德和雅典娜,他们只在乎学术,对世界毫不关心;唯独像你父亲这种有原则有底线,又知道审时度势随机应变的人实在太少了……”李济庭说,“可那次我挺失望的,我一直认为你父亲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不应该做那样的决定,在实力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回头……”
成默也不清楚父亲为什么要回头,但他猜父亲肯定有他不得不回头的理由,于是他摇着头冷笑道:“你找的备胎可真多。”
李济庭淡淡的说:“知道养蛊吗?我们每一代尼布甲尼撒都不会刻意的去培养接班人,而是选择有资质的人给予他机会,然后给他安排高难度的危险任务,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默默观察,等待最后的胜利者。我们不干涉他们的行动,也不会过多的倾注心血,一切都看他自身的实力以及命运。实际上在他把《人类起源》交出去,打算刊印时,你父亲的生命就进入了倒数计时。不管是哪一方,正府、各大里世界组织还是教廷,都不希望有人散播这样的内容。只有极少数人觉得觉得应该向大众说出真相,这些年来,一直有人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比如撒迦利亚·西芹,埃利希·冯·丹,还有连名字都署假名的《莱瑟塔档案》,他们故意将真实的历史和事件包装成了街边九流阴谋论的模样,并用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逻辑,比如外星人奴役人类只是为了挖矿,来掩盖更加残忍冷酷的真相。所以他们有些人活到了寿终正寝。有些人,还是没有能逃过死亡的制裁。”他稍作停顿,“很多时候,当你想要改变大多数的认知,你就陷入了极端的危险。这一点你父亲自己十分清楚,所以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他撇头看了眼成默手中的乌洛波洛斯,“我猜他这么做,是为了‘无限进化’这个技能。”
成默苦笑,低头看着李济庭说:“你一直都知道我有这个技能?”
“我都这个岁数了,这个世界上能瞒过我的事情很少。”李济庭低声叹息,“啊~只是……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幸福,而是一种惩罚。”
“那你对‘anunnaki’了解吗?”(阿努克人:苏美尔神话中的神)
“anunnaki是你父亲沿用了西芹翻译的苏美尔神话中的称呼,实际上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你父亲在结尾所说的,我们人类不过是被‘费米气泡’关在银河系这个‘∞’戴森球中的蚂蚁。而天选者系统,只是他们扔给我们的玩具……就像是你给你养的小白鼠们,安装了一个跑轮……”
(费米气泡:2010年道格拉斯·芬克拜纳等天文学家利用一种新型望远镜,偶然间发现了一个从银河系中心向两侧展开的新结构,这些各种物质组成的双球从银河系中心冒出,就像一只巨大的蛾子的两翼,又或者说是一个以银河中心黑洞为中心的沙漏。这个沙漏从一个顶端到另一个顶端,直径约为5万光年,大概是银河系直径的一半。这个巨大的气泡只有在高能伽马射线中才能看到。目前科学家们还不知道这个被称为“费米气泡”的结构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但它们似乎与发生在银河系中心最深处的神秘过程相关。也有人认为费米气泡是个典型的戴森球结构。)
第二百二十七章 诸神的黄昏(50)
成默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双目无神的眺望着远处神庙尖顶上的那轮明月说:“难怪沙克斯魔神会信仰崩塌,任谁知道真相都会崩溃……”他苦笑道,“大概地球爆炸都比这个结局更能接受一点……”
“这个真相对于乔伊来说确实有些残忍,我现在都还记得,我在监狱里跟他说出有关造物主的真相时,他那惊恐的小表情。”李济庭笑着说道,“不过乔伊也不像他表现出那般虔诚,真正虔诚的人知道真实的面貌之后都自杀了,像他那样努力活到一百多岁,还不想死的人真不多见。”
“果然你就是李克光……”
李济庭点了点头,“我就是在伪装成李克光,寻找圣约柜的时,无意中弄清了有关天选者系统、造物主还有路西法之间的关系。在那之前,我们黑死病是路西法的忠实信徒,认为造物主是伪神,至少不是唯一的神,但没有想到现实更加荒谬。当时和我一起的埃米尔·冯·贝林,在知道真相后的第三天就自杀了。幸好我是夏国人,信奉的是祖先,对于欧罗巴人来说,事实沉重到难以接受,尤其是在那样一个年代。最可悲的还是‘神’从不曾聆听人类的祈求,人类对‘神’来说不过是可怜的玩物。可能神俯瞰我们,就像我们俯瞰着原始部落中的野人。我们很多人也会觉得原始部落要在森林中保持着原始,才有观赏价值,会觉得原始人的原始值得保护。反倒是赐予我们智慧的‘路西法’,对人类有些许居高临下的道德怜悯,即便路西法不过是‘他们’中的圣母白左,给予我们的怜悯也很敷衍,却也加快了我们人类的进化……”
成默如今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平心静气的说:“这就是真实的宇宙吧!人类并不是主角,宇宙不是为了人类而存在,宇宙也不在乎人类的命运,宇宙甚至不想让人类理解。《三体》中的人类好歹还有威胁三体人的能力,而现实就是人类无足轻重的就是他们眼中的蚂蚁。不需要智子,也不需要水滴和二向箔,只要他们想,随时就能像灭绝恐龙一样,灭绝人类。想想我那句台词还真没有错,要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因为谁也不知道人类的末日哪一天会来。死亡离我们并不远,我们都是幸存者。在亘古的宇宙之中,人类不过是朝露。”
“说是朝露都是一种善良了。我们是蚂蚁啊!甚至可能是被当做实验用的老鼠。”
成默注视着白色的月光,苦笑着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观察蚂蚁,还自己买了蚂蚁箱养了些蚂蚁。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一只蚂蚁。这还真是一种糟糕的体验,早知道我应该对那些蚂蚁好一些的,至少应该把它们放生,而不是因为厌倦了它们,就用洗衣粉溶液把把它们都淹死在玻璃箱里……”
“艹~你这孩子也太没有爱心了!还搞灭绝式屠杀!”李济庭双手合十说,“我做实验用的动物,都会好好埋起来,跟人家立个碑,感激对方为我们人类做出的贡献。”
“真的假的?你对人都不好,对实验动物这么好?”成默嗤之以鼻的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心系人类命运了。真是操劳了两百年,连句好也讨不到……”
“讨句好?”成默“呵呵”一笑,“想什么呢?你要走在街上,被人发现是黑死病之主,坟头草都三丈高了。你们黑死病如今犯下的罪恶可是擢发难数罄竹难书,全世界都人人喊打!”
李济庭满脸不屑的说:“那你还死乞白赖的想要继承我的位置?”
“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哼~”李济庭一脸傲娇的说,“我比你更不在乎。不管人们如何唾弃我,历史的丰碑都只能竖立在我的坟头。”
“上一个这么想的,已经快要被人们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了。”成默冷笑,“人类根本无法辨别好坏,谁掌握了舆论,谁就掌握了审判他人的权力。人们不会知道黑死病是全世界最大的无国界医生组织;不会知道黑死病曾经是穷人互助会;不会知道黑死病生产了全世界最多的仿制药;也不会知道黑死病的人口生意百分之九十五是帮助难民偷渡;百分之八十的武器交易是为了帮助落后的国家反抗极端统治……你隐姓埋名为人类奋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被一棒子打成了罪人。”
李济庭无所谓的笑了笑,“所以未来如此晦暗,人类如此愚蠢,那你现在还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些吗?”
成默转头将视线投向了李济庭,思忖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忽然间有些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更好了。也许就是我们这些天选者太聪明了,聪明到知道‘神’想要看到的就是乱成一团的人类,这样对神来说,人类才有观察或者娱乐的价值。也许是我们人类自身的问题,人类有智慧的人那么多,但是像你这样无私的人太少,而像我这样自私的人太多,谁也不愿意为了人类奉献,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反正没有什么未来可期,于是大家都只为了自己的利益绞尽脑汁,甚至不惜残害和剥削其他同类,至于人类的未来?谁在乎呢?”他耸了耸肩膀,“所以我们人类,在大多数时候,就是在比烂……”
李济庭摇了摇头,“不,也没有这么悲观。虽然现在确实是国际主义的低潮期,但一直以来,也有很多人在想办法将人类团结起来,提高我们的科技水平,让我们能够逃出费米气泡的禁锢。就算逃不出费米气泡,至少能躲在银河系的其他地方繁衍生息。比如我们这个存在了数千年的组织——黑死病,它的前身就是赐予我们智慧的‘路西法’所成立的xx派,所分裂出来的一个组织。其他分裂出来的还有共继会、黄金黎明,不管这些组织如今做了什么,至少曾经他们也怀揣着同样的目的,只是我们各自的理念不同。比如我们黑死病的理念是凝聚人类共识;而共继会则是主张由精英领导人类发展;至于黄金黎明则是科学和工业至上……不管我们之间的分歧如何,一直以来无数伟大人类都未曾放弃过自救,始终有人想要带领着人类争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成默苦笑了一声说道:“醒醒吧!师傅,黄金黎明早无了!共继会已经疯魔了!黑死病都快亡了!第三次人类之战就要爆发了!人类不可能团结在一起的!”
李济庭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轻声说:“我们曾经离理想无比接近,虽说即使是现在,很多人依然认为亚尔塔会议是在分赃、出卖与划分势力范围。但我知道无论是小罗思福还是约瑟夫,又或者温斯顿,都想要建立一个长久维持和平的体系。尤其是小罗思福,他是我生平见过最有远见卓识的政志家之一。我永远记得那一天……”
说着李济庭陷入了突然的沉默,他凝视着虚空,像是陷入了回忆。
成默也没有打搅李济庭的回忆,偏头看着那本被他扔在深蓝色被子上的《人类起源》。又想起了第 二 章《从猿猴到智人》,第 三 章《大洪水》,以及第 四 章《苏美尔、巴比伦与神圣经典》的内容,谁能想到整个人类历史就是一个内斗史。信造物主的是投降派,信路西法的是斗争派。
恍惚之际,李济庭又自言自语般的开了口,“具体是哪一天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只知道是某个闷热的下午,那个时候我还以李克光的身份潜伏在博林。当时时局很乱,即便芭黎还在德国佬的手中,但败象已成。而我在磐石之战中就基本掌握了‘圣约柜’,只不过当时还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它弄出来。那个时候星门还是个不大的部门,我的挚友爱因斯坦在星门担任科学部们的负责人,罗思福通过爱因斯坦给我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信里面没有提‘圣约柜’的事情,只是聊了些他与爱因斯坦第一次见面的趣事,还说了他有关‘世界正府’的构想,并说很想尽快和我见一面。”
爱因斯坦?罗思福?听到这两个大名鼎鼎的名字,成默差点没忍住出声,但一想爱因斯坦和罗思福跟尼布甲尼撒不认识才不正常,便将想喊出来的声音给咽了回去,继续认真聆听。
“我当时没有把‘尽快见面’的事情当真,毕竟那时距离胜利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华新墩距离博林更是遥远。但是没有料到很快我就接到了密电,芭黎刚刚被盟军夺回,小罗思福就乘坐飞机赶到了芭黎,说在芭黎等我。我很吃惊他如此有的勇气和执行力,于是当天就安排了飞机先飞罗马,在直奔芭黎。大概是在九月底、十月初的某天,那天天气很好,我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就在塞纳河畔,梧桐青翠婆娑,长河波光粼粼,他坐在一把阳伞下面,眺望着不远处的埃菲尔铁塔。我看见他盖着张毯子,坐在一张轮椅上,当我走近时他像是见到老熟人一样冲我挥手。我走到他身旁时,他艰难的站了起来,自我解嘲的说:为了证明我的诚意,让你看到了一个不像罗思福的罗思福,实际上正如报纸上所说,我不是个坚强而健康的正治强人,我是个经常会软弱、会介意别人看法的残疾人。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摘下了面具,和他握了手,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手很滚烫,还有他艰难的站立姿势,我知道对他来说站起来需要多大的毅力。他跟我寒暄,跟我聊爱因斯坦最新的研究成果,并且对人类的未来忧心忡忡,他再次提到了胜利之后建立国际联合正府的想法,并郑重的提议将‘圣约柜’交给国际联合正府来管理,而不是交给某个国家……”
李济庭又停了下来,面露思索之色,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整理思路。
“那天下午,我们喝着咖啡聊了一下午,直到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他才和我告别。我将圣约柜的秘密告诉了他,就起身离开,回头看见他的副官将他抬上了汽车,但他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沮丧、疲惫和震撼,我看见他眼睛透过车窗在追寻塞纳河畔生机勃勃的万物,那样美丽的景色从他平和的眼睛里闪过,我看见了他守卫这一切的决心。”李济庭微笑了一下说,“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这么浪漫的么?”成默说,“感觉像是两个网友线下面基,然后一见倾心,心心相印,管鲍之交?要是拍成电影,你们两个一定可以炒一下老年cp!”
李济庭丝毫不介意成默的调侃,“呵呵”一笑说道:“可不止是小罗思福,我和约瑟夫还是正儿八经一起扛过枪一起追过姑娘的战友。最开始我是打算将‘圣约柜’交给‘太阳花旗帜’的,可这次见面之后让我有所犹豫,我在小罗思福和约瑟夫之间摇摆。感情上我更倾向于约瑟夫,毕竟我和他是关系相当不错的战友,立场上我也偏向左派国际主义。但小罗思福的想法也很打动我,再加上爱因斯坦也写信告诉我说,会让亚美利加成为人类的灯塔,在这里建筑人类的科技高地。说小罗思福一定会让全世界人团结在一起,让我们共同走向星辰大海。这对我来说是不可抗拒的诱惑。我跟约瑟夫聊过这些,然而他却认为我们应该现实一点,立足于太阳花旗帜,先掌握好自己的基本盘,做到能和星门分庭抗礼,他已经在盘算胜利之后如何划分地盘了。我对约瑟夫还算了解,内心清楚他更多的是民族主义者,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国际主义者。所以几番挣扎,我最后还是选择小罗思福……”
“那你现在后悔了吗?”
李济庭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半转着身体再次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那块怀表,“这是他的遗物,只能怪他死的太早了,很多理想没有能够实现。”
成默扭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怀表的日期栏中定格在了“4月12日”,看样子“九点十七分三十五秒”就是小罗思福的具体死亡时间。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他真是脑溢血死亡的吗?”
“当然不是。他死于砷中毒。因为他反对蜥蜴人建国。并且他要求消灭所有霸权国家的殖民地,建立一个真正能让所有国家都团结在一起的国际联合组织。”李济庭冷冷的说,“所以他被星门内部的人给谋害了……”
成默吐了口浊气,学着李济庭骂了句脏话,“艹!小说里的智斗环节都是假的,现实中的斗争,就是直接了当的从物理上消灭对方。”
“哪有什么智斗?所谓智斗都是分割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