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微微低头道:“沈某脾气好,如果是朝廷里的其他官员,恐怕已经与娘娘翻脸了。”
见顾横波满脸怒意,沈毅继续说道:“娘娘也不用生气,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从前是朋友,现在可以算是故交,再加上顾师的面子在,将来不管是娘娘还是皇长子,力所能及的忙,沈某该帮都会帮。”
“但是……”
沈毅抬头看着顾横波,缓缓说道:“沈某从不为他人所约束,更不与人结党,娘娘就不要作他想了。”
顾横波怒气冲冲,越过沈毅,朝着门口走去,与沈毅错身而过的时候,她冷笑道:“爵爷难道,不为圣上所约束?”
对于这个问题,沈毅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一路走到私塾门口,这位贵妃娘娘不知道是气消了,还是想通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沈毅,对着沈毅弯身福了一福。
“我代望儿,多谢沈叔叔照顾。”
说完这句话,她缓缓转身离开。
沈毅背着手,站在前院里,看着这位贵妃娘娘远去,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她走了?”
沈毅被这三个字吓了一跳,回头才看到,顾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沈老爷松了口气,开口道:“刚走。”
顾先生叹了口气,因为天冷,吐出了一口白雾。
“临走,也没有来瞧一瞧老夫。”
沈毅拍了拍老头的肩膀,安慰道:“她自小受苦,又在青楼长成,市侩一些是难免的,顾师莫要伤心。”
“她本性,应该不坏。”
“本性坏不坏不说。”
顾老头再一次叹息:“心倒是很大。”
“老夫怕,她会因此招祸。”
沈毅回头看了小老头一眼,微笑道:“这个顾师就有失偏颇了,没有道理男子有野心,就是胸怀大志,女子有野心,却成了招祸。”
“她有野心,也是好事。”
顾老头皱眉道:“那也要立身得正才行。”
“惠妃所出是本朝皇长子,如今皇后无子,她有这个心思并不奇怪,立身也没有歪。”
沈毅微笑道:“反正只要做成了,就什么都是道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只是比较难做成就是了。”
顾先生叹了口气:“不管做成做不成,老夫是看不到了。”
他看着沈毅,叮嘱道:“到那个时候,子恒也不要理会她,让她自己去做就是,反正那时候,老头我尸骨恐怕都腐朽了,也看不见了。”
沈毅拉着老人家的衣袖,微笑道:“您老人家,想太多了。”
“今天腊月二十九,明天就过年了,明天我大概来不了这里,今天我请您出去喝一顿,就当咱们爷俩一起过年了。”
听到喝酒,顾老头心情顿时好了一些,爽快点头。
“也是,不去想那些。”
“喝酒去!”
……
次日,大年三十。
与往年一样,皇帝一样会在宫里设宴,宴请百官,与此同时,皇后娘娘也会在宫里设宴席,宴请朝廷里的命妇们。
沈毅与陆若溪两个人,在傍晚时分都各自换上礼服,进了宫里去。
陆若溪去了后宫,沈毅等人则是在德庆殿吃饭。
酒席过后,又有教坊司的乐师,歌女,舞姬等等,在德庆殿歌舞助兴,整个德庆殿里,一派祥和的模样。
今年的除夕宴,与往年不太一样的是,去年还没有太多人问津的沈毅,今年成了大热门,时不时有人过来敬酒。
沈毅酒量还不错,一般人家过来,他都给面子,陪着喝一杯。
没过多久,就已经有些面色涨红。
喝了一轮之后,昌宁伯孙延昌,举着酒杯来到了沈毅的桌子旁边,满脸笑容:“沈爵爷,孙某敬你一杯。”
“新岁平安。”
沈毅看了看这个中年人,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是当今孙皇后的亲爹,孙太后的堂弟,国丈孙延昌。
沈毅起身,举杯道了声不敢。
“国丈新岁平安。”
两个人喝了一杯酒之后,眼见刑部尚书吕铮,似乎也要站起来,沈老爷先下手为强,端起酒杯,一屁股坐在了一旁兵部姜尚书桌子旁边,笑着说道:“老头,我敬你一杯。”
姜简端起酒杯,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愈发张狂了,连称呼都不称呼!”
两个人喝完这杯酒之后,沈老爷笑眯眯的说道:“那可不敢,下官对您老人家尊敬的很,还等着您老人家早点告老还乡,把兵部尚书让给下官来做呢。”
姜尚书左右看了看,笑骂道:“避风头还这么不老实。”
“你要是能做,老夫明天便告老还乡,把这个兵部尚书让给你来做。”
沈毅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小老头又给他添了杯酒,目光始终放在跳舞的舞姬身上,淡淡的说道:“炙手可热的滋味,也不太好受罢?”
沈毅抿了口酒,深有同感。
“比举世皆敌强点。”
“却又远不如无人问津。”
姜老头闻言,瞥了他一眼,笑骂道:“贫嘴。”
“今年就算了。”
“明年须得把我孙儿带回来!”
沈毅笑眯眯点头。
“下官遵命。”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功名本是真儒事!
姜老头的那个大孙子,原本可以说是一个愤青,也是个好战分子,他一个正经的官三代,到了淮安军跟在薛威身边之后,竟然如鱼得水,而且十分喜欢军中的氛围。
到现在,姜明的从军时间并不算太久,但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已经不少,而且单凭军功,便已经做到了淮安军的百户。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姜公子到淮安军的时候,身上是有官身的,本来不应该从军,也不应该从小卒做起,不过薛威带着他,依旧让他从小卒开始做起,到现在升为百户,是实打实凭借人头升上来的。
今年回来,沈毅还特意问过姜明,不过姜大少刚接手百户营没多久,正在兴奋的训练自己的百户营,根本不愿意回建康。
为了防止太多人打扰自己,这一场晚宴,沈毅干脆就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跟姜老头拼了个桌。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偶尔有几个脸皮厚的上前敬酒,沈毅没有说话,姜尚书一板脸,那些人便被乖乖的吓回去了。
于是乎,后面的宴席里,就只有兵部本衙门的官员,有时候会上来跟他们两个人喝酒,比如说兵部的另外两位侍郎,以及一众司官。
两个侍郎敬酒之后,现任的武选司郎中郑领,便小心翼翼的端着酒上前,先是对着姜尚书低头道:“堂尊,下官敬您。”
姜简看了看这个郑郎中,又扭头看了看沈毅,微笑道:“来,给老夫满上。”
二人很痛快的喝了一大杯。
喝完这杯酒之后,郑领又看了看沈毅,微微低头道:“沈大人,下官敬您。”
沈毅回头看了看坐在附近不远处的另外两位兵部侍郎,微微摇头:“郑大人,不合规矩了。”
“三位侍郎,我排位最末,而且武选司归左侍郎分管。”
“你该去先敬他们才是。”
郑领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沈毅轻声道:“快去。”
郑郎中连忙低头:“下官遵命。”
他拎着酒壶,去找另外两位侍郎去了。
姜老头见状,哈哈一笑,对着沈毅道:“子恒虽然不在兵部办差,但是说话还是很管用的嘛。”
沈毅笑了笑:“早就不管用了,只是人家给我点薄面而已。”
“兵部太小。”
姜简拍了拍沈老爷的肩膀,感慨道:“马上就要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喽。”
沈毅笑呵呵的给老头倒了杯酒,开口道:“您老人家挪挪屁股,便容得下我了。”
这是句玩笑话,不过姜老头却认真思考了一番,笑着说道:“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二十多岁的兵部尚书,说出去太过骇人听闻了。”
“怕上面那几个老头,不会答应。”
说到这里,姜老头低头喝了口酒,开口道:“这几天,议事堂那里忙的很,单单老夫就被叫去好几趟,吏部户部的几个堂官,更是每天都要去。”
“老夫听说……”
姜简看着沈毅,神色有些古怪:“是你小子,给陈相写了个条子,让他照条子去办……”
沈毅回头看了看姜简。
“差不多罢。”
姜简闻言,喃喃道:“传言竟是真的。”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面色更加古怪,他看着沈毅,突然笑了笑:“自古以来,都是宰相们给我们这些人写条子,催我们办事。”
“老夫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给宰相写条子的!”
“堂尊莫要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