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仪在后台的准备室里紧张兮兮地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秦思朝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被许慕仪一把逮住。
“你刚才说的表演完看好戏是什么?”
上台前的紧张让许慕仪格外地急脾气,她一秒钟都不愿意等待,只想要立刻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急吼吼的样子甚至把同处一室的蔺明承都吓了一跳,好像是回到了那节被许慕仪一个网球爆扣脑门的网球课。
“哎呀,没好戏看了,你老老实实表演吧,乖。”秦思朝很懂如何给许慕仪顺毛,伸出手来示意着,“来,深呼吸,放轻松。”
许慕仪撇了撇嘴,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既然都没好戏看了,你就不能别卖关子了么,就告诉我吧,不然我抓耳挠腮的。”
眼见糊弄不过去,秦思朝只能挠着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刚才听说林嘉实跑去跟主持人说,他上台给你献花的时候希望可以介绍一下他是你的学长,宁涉不知道怎么也听说了,就故意拿副校长出来压他一头,让主持人不准他上台……”
“宁涉疯了?”许慕仪听到这里简直是气急败坏,忍不住插嘴骂了起来。
“你听我说完嘛,”秦思朝故意省略了是她跑去找宁涉拱火的事,赶紧想把这件事继续说下去,免得许慕仪发现什么不对劲指责她,“主持人和指导老师被你们家宁涉吓了一跳,他那个刑警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指导老师没办法就去找邹校长拿主意了,邹校长直接全都不准他们俩上台了。”
许慕仪被这个展开震惊到了,张着嘴欲言又止,最后下了结论。
“都怪宁涉,瞎掺和什么啊他!”
“要上台表演了就先别想这些了,总之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演出嘛。”蔺明承赶紧出来打着圆场。
“就是就是,等你表演完再去骂他呗,”秦思朝摸着许慕仪礼服之下露出的大片背脊安抚着,“不过宁涉带的花比你学长带的可好看多了,而且我看到你妈妈也已经来了噢。”
秦思朝顺毛手法高明,许慕仪两下就被她安抚顺气了,又笑嘻嘻了起来。
恰好此时筹备组的学生来敲门,让许慕仪和蔺明承可以去候场了,还有两个节目就到他们了。
蔺明承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许慕仪也深呼吸着给自己打着气。
“去吧去吧,虽然我们只是大二的学生,但是你可是台上最耀眼的!谁上台表演戴百万级的钻石项链啊!去给他们看看什么叫我们系的公主殿下!”秦思朝拍着许慕仪的胳膊摇晃着她,给她加油助威,说着又扭过头来指着蔺明承,“你,我们公主的保镖!”
叁人都大笑了起来,经过这两个月的排练,蔺明承早已非常习惯这种唬烂的玩笑话了。
如果说最开始他会留意许慕仪是因为被网球险些砸晕迷迷糊糊时看到的那张美丽脸庞,可后来他也很清楚他在许慕仪身边其实没有任何竞争力,天才钢琴家是她明恋多年的学长,清俊非凡的官二代刑警是她的合法丈夫,蔺明承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可就算如此,能跟许慕仪和秦思朝这对活宝做朋友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好啦,冲冲冲!”许慕仪一把拽过蔺明承,“走吧!我的保镖!”
蔺明承笑得眉眼弯弯,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走吧!公主殿下!”
当主持人介绍到下一个节目内容时,宁涉和林嘉实都拿起了花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的起身,心思各异。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音乐厅内就响起了海潮般翻涌的掌声。
舞台幕布拉开,一袭酒红色丝绒挂脖高定礼服的许慕仪与同样郑重打扮西装革履的蔺明承一同登台。许慕仪是天生习惯了众人瞩目的小公主,在这种算不上非常严肃的场合之上,登台时甚至笑得格外大方地同台下的师生们挥手致意,钢琴表演系落座的位置自然是为公主殿下一番喝彩,甚至有人不顾老师还在场大吼了一句“公主”。
而在后台,宁涉和林嘉实双双被指导老师拦下。
指导老师先是非常客气地跟林嘉实说明了邹校长交代的原因,又伸手示意宁涉单独过来,悄悄跟他转述了邹校长的不满,给彼此都留了面子,两边不得罪。指导老师也是从年轻时代过来的,这种年轻人的争风吃醋他自然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等会儿他们会从这边下来,那个时候你们再把花给她就行,现在先去看表演吧,现在回座位可能来不及了,我们这边也有观看位置的。”
两尊大佛便这么赶鸭子上架地被经验老道的指导老师给撵走了,宁涉和林嘉实不能避免地对视了一眼,都只是客气疏离地笑了笑。
许慕仪和蔺明承各就各位,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表演开始。
钢琴表演系和大提琴表演系共同选送的是阿根廷探戈名曲《Por una Cabeza》,中文通常译作《一步之遥》,是与女友分手之后的惆怅哀怨,是重金豪赌赛马一路领先却又在关键时刻被反超时的懊恼遗憾,同样也是事业巅峰期的双双空难离世。
可即使这首曲子的故事如此哀伤,也仍然是一首非常时候在新年时分表演的华丽舞曲,恋恋不舍,驻足回眸。就连见过太多宏大演出的林嘉实都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之中。
光鲜亮丽如他的人生也有着无法释怀的一步之遥。
林嘉实十四岁之前的人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挫折,他天赋出众,被父母重视,被老师偏爱,被同学和后辈崇拜,直到他第一次见到宁涉。
林嘉实只是出身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即使天赋出众,培养他成才也仍然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和心血,十四岁时他才因为才能被周静河教授破例收为学生,第一天上课时,周静河教授就把宁涉拉了过来,跟他说这是你的学长。她说宁涉从叁岁就开始在她这里学习,是她全身心培养出来的学生,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跟宁涉探讨。
十八岁的宁涉当时表情非常漠然,起先林嘉实胆怯地以为学长不喜欢他,可后来他才发现宁涉天生就是这种扑克脸,对一切事情似乎都没什么热情,包括钢琴。可偏偏对钢琴没什么热情的宁涉却可以有优渥的条件,十五年的名师指导,林嘉实小时候最希望拥有的东西,对于宁涉却是唾手可得,甚至并不怎么珍惜。
他放弃钢琴放弃得那么洒脱,似乎完全不在乎此前十五年的全情付出。后来林嘉实慢慢知道他出身于什么样的家庭,也知道了他选择了比钢琴更加卓越的天赋。
宁涉的人生一直都有两条路,学钢琴的话他有一个在国内音乐界足以说得上话的母亲,做警察的话他的父亲也是警界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这两条路都是一片坦途,光明灿烂,但林嘉实这一辈子要想出人头地,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没有选择的权利。
即使无数次被掌声和称赞所包围,被冠以天才的名号,林嘉实却始终忘不掉那位年长他四岁的学长淡然放弃的背影,他是那么的嫉妒拥有选择权的学长,嫉妒得要命。
而现在,他嫉妒的学长居然迎娶了当年向他表白过的小学妹,这场95%契合度的婚姻就像是早有预定一般的完美,林嘉实完全想不通,凭什么宁涉始终是命运的宠儿,而他却始终差宁涉一步,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