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拉开差距,谢元贞却回头叫住他:“庾副将。”
庾愔俯身向前,“大帅有何吩咐?”
“倘若克复北地之前你都回不了师戎郡县,也打不了五部,”谢元贞望着他,那眼神有些小心翼翼,“你会不会后悔转调南镇军,会不会后悔跟着我来岭南?”
庾愔瞬间反应过来,……想将我放在岭南?”
做个封疆大吏,做这群乱臣贼子的主。
“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谢元贞没有否认,他既然来了岭南,那便要将从前别人埋在此地的隐患全部拔除,“岭南地广人稀,若是没个可靠的人镇守,始终是个问题,从岭南藩王里选我终究不放心。”
庾愔没说话。
庾愔心里想说为何周显不可,他原本就出身北镇军,原本就在谢元贞的兄长手下带兵打仗,可庾愔随即否认了这个观点。
正如一开始,副将这个位置便选定让庾愔前去而不是其他任何人,庾愔能与世家抗衡的资本不多,相较之下名不见经传的周显更没有资本。
论名望与排兵布阵的能力,他样样不如庾愔——至少在士族的眼中是如此。
“岭南六州,方镇军总数起码在十万以上,这不是个小数目,”谢元贞话锋一转,他心知庾愔的抱负,他也怕勉强了这样的将帅之才,“自然,我现在是以谢元贞的身份问你的意思,这并非军令。”
庾愔:“……
他难以决定。
谢元贞看出来,前路修远,如今还有三州尚未平定,庾愔有时间考虑,“我同扶危说年节便会班师回朝,眼下看来却未必,你慢想,此事不急回答。”
…
千里之隔,师戎郡太守府
……来孛兰彻底改变打法,变得越来越难缠,”刘弦躬身在赫连诚身边,说完军报便要出对策,“主子,咱们要不要用震天雷?”
谢元贞一早将震天雷的配方给了赫连诚,他们暗中制了一批,确实威力猛烈,加上投掷机,战力比之此前不知提高多少倍。
“关外的交战地一马平川,他们聚集得快,分散得也快,若是不能将他们牢牢捆在一处,震天雷的威力便不能发挥到最大,这一炸,还容易引起他们的警戒,”赫连诚心里犹豫,震天雷一出,谁也难保裴云京会不会丧心病狂到将配方转手卖给五部人,朔北的仗不能太慢更不能太快,还得配合岭南的速度,“不到万不得已,先留一手。”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刘弦皱眉,有好东西不用,那这仗便是比此前还要难打一些,“还是说那位左夫人吸收了右夫人的党羽,两派合一,如今才是他们五部真正的实力?”
“薛瑶瑟在洛都埋伏得辛苦,我估摸着短期内还探不出什么消息,”赫连诚捏了捏眉心,又把脸埋在掌心,这几日又是操练又是防守,海寇不知为何近来又蠢蠢欲动,师戎郡四面都是敌人,他不敢掉以轻心,“五部原本就骁勇善战,这些人一旦用上兵法就变得更加神鬼莫测,年底之前要将防御工事再行升级,两关据险以守,在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前,绝对不能叫他们找到漏洞。”
“属下已将横贯八盘岭的通道彻底封锁,又在附近增设岗哨,”刘弦也吊着心,“只等明日卢刺史带着军匠过来详谈。”
……关和武器阵法是一回事,”赫连诚忽然抬起脸,屋外的阳光骤然入眼眶,刺得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我好奇的是,不过短短三个月,五部真可谓天翻地覆,原先四分五裂的境地,如今竟又重新连成一道铁桶。”
“当时咱们营救小姐,阴差阳错除掉了右夫人的第一上将,谁能想到名震大江南北的翟雉赤那早被偷天换日,”刘弦叹息,“左右夫人之争历经十数年,最后还是左夫人胜了。”
萧权奇是谢府灭门的罪魁祸首之一,仇敌相见分外眼红,谢元贞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而且彼时本就是你死我活,左夫人这一招鹬蚌相争用得厉害,就算谢萧之间无冤无仇,谢元贞也不能留活口。
事发意外,却误打误撞,帮五部统一了内部的分歧。
分裂是国家衰败的开始,当一个国家的内部重新粘连在一起,很可能会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还要团结。
“五部能牢牢握在这位左太后掌中,想来她也是个人物,风闻左太后手下高手如云,那个惕隐便是她的得力干将,”赫连诚没亲眼见识这个惕隐的身手,只听樊令他们说极其难对付,这样的人只有一个,那也不过是匹夫之勇,但若是千军万马,赫连诚简直不敢想象,“倒是不知她手里究竟还有几个宝贝?”
“大人!”
衙役突然来后院,在门前拱手禀告:“有信差自岭南来。”
赫连诚蹭地站起,“信呢?”
“不止信,”衙役被赫连诚这一下惊着,笑笑:“说是还有一箱果子和酒,大人去瞧瞧?”
三人很快来到前院。
“都入夏了,竟然还有杨梅,”刘弦望着这一箱子淌水的杨梅,皱了皱眉,对上信差又舒展开,“辛苦这位小兄弟送来。”
“可惜这杨梅都蔫儿了,箱子底下全是汁水,”信差看得出刘弦的神情,他也觉得十分可惜,这些杨梅都是一颗颗精挑细选,从冰块到密封箱,谢元贞都亲自看过,“好在大帅临时加了一壶杨梅酒,说若是杨梅挨不到,酒总不会坏。”